這是嬸子們的一片心意,徐婉寧自然沒有拒絕。

等到做飯的時候,村子裡的嬸子們壓根兒沒讓徐婉寧插手,掌勺的是楊大叔,其他嬸子們就各司其職地打下手,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雖說現在已經開放了,在允許自由交易的前提下,大家可以做點小生意,也能出去找活兒幹。

但風尚且沒有吹遍整個京市,更遑論是偏遠的黑省了。

所以,對於大江村的人來說,依舊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吃上葷腥。

而徐婉寧一下子宰了這麼多雞,魚,還有豬肉,哪怕分到每個人碗裡的只有幾塊兒,但也讓大家都心滿意足。

嬸子們從村裡借了十幾張桌子,等徐婉寧和林荃端著裝瓜子花生糖果的果盤出來時,就瞧見村裡的老爺們兒們都坐在了桌子上,孩子們則圍繞著松寒等幾個孩子,聽他們講京市的繁華。

而沒有幫忙的嬸子們,則三五成群地站在一邊兒聊天,明明桌上還有很多空位置,但那些嬸子們就像是沒有瞧見似的,寧可站著或蹲在那兒,也不願意入座。

偶爾有幾個調皮的孩子爬上了桌,也會被同桌的人呵斥下去。

“邊兒上玩去,小孩子家家的,哪能上桌吃飯?”

“我在家的時候就能上桌吃飯,只有姐姐才不能上桌吃飯呢!我就要坐在桌子上!”

“那是在家裡,跟在外邊兒能一樣呢?你姐呢?讓她帶著你去玩兒吧。大丫,過來帶你弟弟!”

徐婉寧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心一再往下沉。

男尊女卑,重男輕女,好似已經刻在華國人的骨子裡了一樣。

明明幹活兒的都是女人,這些男人一來,屁股就像是有千斤重似的,粘在凳子上不願意挪一下,卻固執且堅定地認為,女人和孩子不配上桌。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穩固他們的地位。

可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中,只是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滄海一粟。

徐婉寧心裡像是堵著點什麼,難受到她連呼吸都感覺不順暢。

林母出來,正好瞧見徐婉寧臉色鐵青的站在一旁,立刻關切地問道:“阿寧,你怎麼了?是不是吹了冷風著涼了,身體不舒服?”

徐婉寧勉強地扯動嘴角笑了笑:“媽,我沒事兒,您不用擔心我。”

話雖如此,但林母怎麼可能不擔心她呢?

林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了坐在桌上的老少爺們兒們。

而同為女性的那些女同志,卻沒有一個上桌的。

林母瞬間明白了徐婉寧生氣的點在哪兒。

雖然說,這種場面在村裡已經是常態了,別說是他們大江村,相信華國別的省份的村子肯定也是這樣的。

畢竟,華國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怎麼可能輕易改變呢?

但林母同時也知道,她的阿寧,向來很在乎男女平等,從她對松寒初林以及錦初初唸的教育就能看得出來。

畢竟她從小生活在京市,雖然京市不可避免也會有重男輕女的跡象,但作為徐家的掌上明珠,她自幼接受的就是男女平等的教育。

林母知道,在村子裡,講究男女平等,明顯是不現實的。

但,能小範圍的為女同志們爭取一下,總歸是可以的吧?

林母拍了拍徐婉寧的肩膀,輕聲道:“別擔心,看我的。”

“媽,您要做什麼?”

林母只是衝著徐婉寧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轉眼間,林母已經走到了飯桌前,衝著那些一邊吃飯一邊談天論地的人說道:“都吃著呢?”

“林大娘,別說,你家兒媳婦是這個。”有後生朝著林母豎起了大拇指,言語間都是對徐婉寧的稱讚:“自打入了冬,河裡結了冰以後,咱們村兒的就再沒有吃過魚了,沒想到你家安子竟然還能從河裡抓到魚,可真是厲害。”

“林大娘,你們也太大方了,隨便弄倆菜吃一吃就算了,竟然弄這麼多肉,我們吃的怪不好意思的。”

“你們是該不好意思了。”

林母的話說完,剛才說話那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林母手指著一旁的女同志:“你媽和你媳婦兒,一大早就來幫忙,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吃上一口熱乎的。”

“你們可倒好,來了以後就一屁股坐在這兒,菜端上來就吃,也不知道招呼招呼忙了一早上的女同志們!”

柱子有些尷尬地說道:“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的規矩嗎?”

“規矩?什麼規矩?咱們村兒什麼時候定了必須男同志吃飽飯才允許女同志上桌的規矩?我活了四五十年,怎麼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規矩?”

柱子訕訕道:“其他村子的人也都是這樣的,這不是大家預設的規矩嗎?”

林母哼哼道:“別的村子是怎麼樣的我不知道,但你們今天是來我家吃飯,就得遵守我家的規矩!在我們家,不分男女,只分誰幹的活兒多,幹活兒多的人,才有資格吃的多!”

“這個社會就只有兩種人,男人和女人,憑什麼男人就比女人高貴?啊?要是你乾的活兒足夠多,我還能敬你一點兒,但偏偏啥活沒幹,卻像個大爺似的,我可瞧不上你們這樣的!”

林母一席話,可以說將在場的所有男同志都一杆子打死了。

就連林荃都聽的愣神了,靠近徐婉寧跟她咬耳朵:“嫂子,咱媽這樣合適嗎?會不會惹怒這些人啊?”

村裡這些男人,本事不大,脾氣卻都怪大的。

像她哥這樣尊重女同志,疼愛媳婦兒的,那可是獨一份兒的。

當然,也是因為她嫂子值得。

“管他們會不會生氣,咱媽說的是事實不是嗎?荃荃,你聽嫂子跟你說,雖說現在這個時代還是男主外女主內,男同志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但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

我們女性啊,早晚會崛起的!

雖說那一天,可能還要等待至少二十年,眼前的這種局面才算基本改變。

但,也就二十年嘛。

又不是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