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人顯然是第一次來酒樓吃飯,顯得格外拘謹。

徐婉寧將選單放在他們面前,正準備開口,就聽其中年紀最大的人問道:“姑娘,你們這兒有沒有饅頭賣?給我們六個饅頭,再一碗鹹菜可以嗎?”

女人說著話,手還不安地抓著衣角,被曬得通紅的臉上滿是不自在的神色。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們是從渝省過來的,這一路上路途遙遠,帶的錢又不多,也不敢吃的太好,不然怕連回去的路費都沒有了。”

“我們走了好幾里路,就只有你們一家飯店。這裝修的這麼好,我們本來沒打算進來,但實在是……哎!”

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但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

其中年紀最小的那個姑娘,看著約莫二十出頭的模樣,抬頭看了徐婉寧一眼,又飛速低下。

徐婉寧注意到,她的牙齒始終緊咬唇瓣,眼裡還有一抹倔強的神色。

“不好意思啊,我們酒樓今天才第一天營業,所以沒有饅頭賣。各位可以看看我們的炒菜,只要點一份炒菜,哪怕是最便宜的素菜,都能免費吃二米飯。”

此話一出,幾人面面相覷。

一開始開口那位大姐,不確定地又問了一句,“免費吃米飯?我們六個人,都能免費吃?”

“對,不過必須得點一份炒菜,才能吃米飯。或者幾位也可以吃麵條,三兩以上,也只收三兩的面錢。”

徐婉寧將選單放在幾位面前:“你們可以看看選單,有什麼不理解的可以問我。”

“姑娘,我們都不識字兒啊。”

徐婉寧沉默片刻,只能親自介紹選單上現有的菜品。

左右這會兒店裡也沒有其他客人,這幾人又是到店裡的第一波客人,對於她來說意義不同,她自然也能耐得下心。

“那……我們就點一個最便宜的清炒土豆絲能行嗎?”

“當然沒問題。”

“米飯就給三碗就好,我們六個人分著吃。”

六個人就點一盤土豆絲,還想免費吃米飯吃到飽,他們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

徐婉寧笑笑,“好的,請稍等。”

到了後廚,她叮囑正在削土豆皮的楊大廚:“他們人多,等會兒多加幾個土豆。”

“成。”

“米飯就盛六碗好了,將飯壓得瓷實一點。”看他們的樣子,吃完一碗飯,估摸著也不會要第二碗。

來都來了,多少得往肚子裡多填一點東西。

張大廚一邊往碗裡裝飯,一邊嘀咕道:“咱們這老闆到底還是年紀小,也不知道這是正經開酒樓還是做善事,一份炒土豆絲才八毛錢,多加幾個土豆,再加上這些米飯,連成本都收不回來。”

“這是老闆的意思,我們照做就行,哪來那麼多意見啊你?”

等飯的過程中,徐婉寧又跟這幾人閒聊了幾句,總算知道了他們千里迢迢從渝省來到京市的原因。

一開始說話的大姐拽了一把那年輕小姑娘的手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你也就是我閨女,我還能稍微縱著你,要是你爹知道你做了這種混賬事兒,免不了要打你一頓板子!”

“就是,春華,這事兒還真是你的不是。我們放下地裡的農活兒,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陪你來京市,就是為了找趙建華要個說法,你倒好,人家三言兩語地哄兩句,不但讓你忘了自己來的目的,還將錢全都給了那個渣男!”

“要不是你做的這等子糊塗事,我們至於六個人只點一份清炒土豆絲,還免費吃了六碗米飯嗎?要不是今兒遇到了這位好心的小老闆,我們估摸著得餓著肚子回渝省了!”

叫春華的小姑娘聽著嬸嬸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埋怨,很快紅了眼眶。

她吸了吸鼻子,模樣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

“當初我不樂意跟趙建華處物件,是你們跟我說,他是城裡來的,長得好看又有學識,將來肯定有大出息,非逼著我同意。現在好了,他確實有大出息了,可也不要我了。明明我才是最委屈的那個,你們怎麼好一再指責我?”

春華的母親沉默。

見徐婉寧還站在一旁,她像是找到了樹洞一樣,對著她大倒苦水。

“小姑娘,聽嬸子一句勸,這姑娘家家的找物件,相當於第二次投胎,可一定得擦亮眼睛,不能被男人的花言巧語給欺騙了。我們春華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就是吃了男人的虧,哎!”

這時,雪花幾人端著米飯和土豆絲過來了。

徐婉寧跟著搭把手,擺上桌以後,才道:“各位先吃飯,有什麼話,等吃完飯咱們再說。”

即便是高粱米和白米摻雜著煮出來的二米飯,也讓這幾人吃的熱淚盈眶。

大姐吃著吃著,就不禁淚如雨下。

“這是我們這幾天來吃的第一頓飽飯啊!要不是天殺的趙建華,我們也不至於連一頓飯都吃不上。”

渝省那邊因為氣候原因,糧食的產量一直不錯,大姐幾人家裡的餘錢未必有多少,但在村子裡,至少是不愁吃的。

可誰想到來了京市後,處處都要錢,她出門前借遍了鄰居們的錢才湊了一百來塊,除了火車票錢,攏共就剩下了三十幾塊。

沒想到全被她家那傻姑娘給了趙建華。

害的跟著一起來幫忙的幾個姊妹也吃不上飯。

徐婉寧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已經推斷出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

至於是與不是,還有待進一步的探討。

等吃完飯後,大姐從自己的褲袋裡摸出了兩張皺皺巴巴的毛票,又跟其他人湊了湊,總算湊齊了八毛錢。

這八毛錢對於徐婉寧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這幾人而言,卻是如今身上能拿得出來的所有錢了。

但徐婉寧還是接下了。

吃飯就得給錢,這是規矩。

不能因為他們是第一波顧客,又看著可憐就一再地調整底線,這樣不利於酒樓日後的管理。

“大姐,你們剛才一直提到的趙建華,是不是今年剛參加高考的大學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