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阿無不知道在做什麼,但也及時的聽到了他的喃喃聲。

“為什麼要把你三哥藏起來?”

阿無問出了聲,凌瑞才想起來他的存在。

他嘴巴癟了癟,把剛才在預知裡看到的畫面,告訴了阿無:“三哥身體不好,已經很可憐了,怎麼還要綁三哥呀?”

他回回想到三哥的未來,心裡都會又急又悶的。

現在在水水這兒,他又看到了三哥被綁起來。

這讓本來就憂心三哥的崽崽,這下更難過了。

“崽崽,你們身邊有侍衛跟著,想挾持皇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阿無穩定著小崽崽的情緒,他聲線平穩,跟小崽崽說道:“如果你實在擔心,接下來這幾天,你可以看好你三哥。”

至於把這個三皇子給藏起來,阿無也不是太容易做到。

畢竟,他人不在啟朝。

“崽崽,最近腦袋還疼不疼?”

阿無還記得他上次頻繁使用預知後,腦袋疼了疼。

“現在不疼了。”

凌瑞跟阿無說完話,心情也的確能被哄得好一點兒。

他哪怕是隻聽聽阿無的聲音,心裡都會很踏實。

“阿無,我會保護好三哥的。”

凌瑞攥著肉乎乎的小拳頭,包子臉的小表情很堅定。

而阿無聽著他的話,給他送上了鼓勵:“嗯,我相信你。”

“阿無,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呀?”

凌瑞跟他說完了三哥的事情,就把注意力轉到了他身上:“我有好多天,沒有看見你辣。”

他看不見阿無的天數,掰著手指頭都數不完了。

“我給你畫畫了,你看到了嗎?你想我了,可以看一下。”

凌瑞給阿無寄的畫,是他自己給自己畫的自畫像。

他畫的可滿意了。

而阿無想想自己收到的那一些畫,難得沉默了幾秒,幾秒鐘後,他閉眼拋棄良心:“看了,很……很好看。”

“二姐也說可愛呀。”

凌瑞美滋滋的自己誇著自己,誇完了自己,還不忘提醒阿無:“阿無,你下回也給我畫畫呀。”

“嗯。”

“要把你自己畫給我看。”

“嗯……知道了。”

他們的聯絡沒有持續太久,凌瑞就睜開眼,重新看向了水水。

他雖然在畫面裡看到了被綁的三哥,而且三哥還跟水水在一起,但他也清楚的看見,水水的小身子很堅定的撲在了三哥身上。

那是一個保護的姿態。

“水水。”

凌瑞對著水水,是真的有點犯懵了,他完全不知道水水的未來,為什麼會是這麼亂七八糟的樣子。

他張張嘴,叫著水水的名字。

而水水眼也不眨的看著他,似乎也在希望著他說些什麼。

凌瑞就這麼跟他對視著,片刻後,他爬上馬車,從轎子裡翻騰出了一堆東西,有吃的有用的,他把這些都塞給了水水。

“我還會來的。”

凌瑞把東西遞給水水後,抿了一下嘴巴,還是說道:“你娘要是又走掉,你就次這些,不要餓肚肚。”

“次完了,我還給你。”

他把東西塞給了水水,又不放心的看了水水好幾眼。

水水抱著他給的東西,站在原地,看著馬車一點點的走遠。

他站在原地沒有走。

而凌瑞也在扒拉著簾子,往後看。

轎子裡小小的崽崽,探著小腦袋,使勁兒的往後看著,他看著看著,還揮起了小手,大聲叫道:“回去呀,水水,回去次飯。”

水水一個人站在那兒,看得小崽崽有點難過。

兩隻崽崽雖然一個一直在說話,另一個不說話,但情緒似乎都是一樣的。

馬車走出去了很遠,遠到凌瑞已經看不見水水了,他探出去的小腦袋還沒有收回來。

凌奕看不下去,把他拎到了自己的腿上坐著。

“好了,又不是見不到了,搞這麼難過做什麼?”

凌奕不知道小崽崽的預知,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又是被綁又是病危的。

他的心態倒是樂觀的很:“下回要是想過來,我再帶你來。”

“可要上學堂呀。”

小崽崽已經遲了一天沒有去學堂,不去學堂還挺舒服的,但他不能天天都不去學堂,那樣會捱揍的。

“三哥。”

凌瑞坐在凌奕的腿上,仰起了小臉:“球球你呀。”

“求我什麼?”凌奕眼皮子跳了跳。

凌瑞抱住他,眼巴巴的說道:“你跟小七一起去上學堂,好不好?”

凌奕:“……”

凌奕:“不太好。”

凌奕不是文盲,他看過的書,學過的知識不輸人,但對於學堂,他一直不怎麼想去。

他不喜歡跟太多的人相處,他更喜歡獨處。

“球球你了。”

凌瑞也早發覺了三哥不愛上學,所以他才會一開始就對著三哥球球了。

“你去上學就好了,怎麼非讓三哥陪著?”

凌奕捧著他的小臉,把他的小臉轉到了一旁,不讓他用這麼央求的小眼神看著自己:“你都有小六陪著了,不差三哥這一個。”

“而且你二姐五姐也在學堂,這麼多人跟你一塊上學,你該知足了。”

凌奕說來說去,就是懶得陪小崽崽一塊上學。

小崽崽坐在他腿上,抱著他求了一路。

等回到行宮,小崽崽還拽著他的胳膊不願意鬆手。

“聽話一點兒,你跟小六一起去上學,等下學了可以過來找三哥。”

凌奕說著,就把黏在身上的小崽崽給揭了下來,遞給了過來接崽的吉燕。

吉燕接過自家宮裡的小崽崽,接來後,她還含笑對著凌奕說道:“三殿下,您今天的氣色看上去很好呢,看來多出去走走,還是有益處的。”

吉燕這話不是平白的奉承,她是真覺得出了趟門的凌奕,氣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凌奕想想想想那一鍋熬藥草的水,心頭動了動。

他雖在用過之後覺得舒服了不少,但也不太相信——

年紀這麼小的水水,真懂什麼醫。

過目不忘跟懂醫術,還是兩碼事的。

凌奕心裡想的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他面色如常的跟吉燕說了幾句話,隨後就回了自己宮裡。

凌瑞看看他的背影,還伸了伸小手。

吉燕輕輕的握住自家小皇子伸出去的小手,哄他道:“小殿下,您昨日裡沒回來,貴妃娘娘想你想的緊呢。”

“小廚房裡已經備下了您愛吃的東西,我帶您去吃。”

在吉燕溫聲軟語的哄勸下,凌瑞乖乖的摟著她的脖子,把小腦袋歪在了她的頸側。

吉燕抱著這麼軟嘟嘟的崽崽,嘴角噙著的笑,就沒有下去過。

很快,凌瑞被抱了回去。

他回去後,好好的洗了澡,換了新的小衣服,這才來跟著儀貴妃一起吃飯。

飯桌上,儀貴妃跟他聊著天。

儀貴妃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水水娘。

小崽崽在聽到水水娘這三哥字後,小臉蛋肉眼可見的耷拉了下來。

儀貴妃眉頭微微皺了皺:“小七,這是怎麼了?你不喜歡水水娘?”

在她的印象裡,她的小崽崽很少會這麼明顯的對一個人產生這麼明顯的情緒。

“不喜歡。”

小崽崽扒拉著碗,果然給出了她預料到的回答:“我喜歡跟水水玩兒,不喜歡水水的娘。”

水水不愛說話,可會答應跟他玩遊戲。

他覺得如果要評選乖乖崽的話,水水可以做第一,他是第二小乖崽。

“你不喜歡水水娘,那以後還要找水水玩嗎?”

“要的。”

凌瑞這個回答的倒是很快,他回答完了後,看看儀貴妃,猶豫道:“孃親,如果水水想跟我回家,我可以帶他回來嗎?”

“不可以。”

儀貴妃不假思索道:“按啟朝律法,有父或者有母的小孩兒,別人都不可以帶回去。”

“小七,如果你把水水帶回來,你就是人販子,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人販子要怎麼處置?”

凌瑞:“……”

凌瑞嚇得攥著勺子,飯也不吃了。

他張了張嘴巴,背出了儀貴妃之前告訴他的律法:“人販子要,要被殺掉,錢錢全部收走。”

他背完,還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害怕道:“小七不要被殺掉。”

“不怕。”

儀貴妃跟他說這個,也不是為了把他嚇出好歹來:“我們小七不是人販子。”

她安撫著自家崽,安撫了好一會兒,才讓他接著吃飯。

這一晚,凌瑞睡的不太安心。

他本來睡前還想去看三哥的,可儀貴妃不讓他去:“都這麼晚了,你三哥該休息了。”

“三哥不睡覺。”

凌瑞跟儀貴妃說道:“我去看三哥,問他有沒有睡覺,他沒有睡覺。”

儀貴妃聽的嘴角都抽了下。

“不許去,你這麼個問法,問誰誰都得醒。”

有儀貴妃的鎮壓,凌奕今夜裡算是安生了一回。

凌瑞被儀貴妃給看著跑不了,到第二天早上,他一睡醒就噔噔噔的跑去找了三哥。

“三哥,早呀。”

從窗戶處探出腦袋的小崽崽,把三哥給叫醒,確認三哥無恙後,他也不等三哥過來抱他,就扭頭跑了。

他還要回去吃飯呢。

吃過飯,是去上學堂。

凌福見他終於來上學了,小胖臉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今天也不來,你來了就好了,我一個人去學堂好無聊。”

學堂裡的小孩雖然多,但凌福不愛跟他們玩兒。

“吶,小七,張嘴。”

還沒到學堂,凌福在路上就投餵起了弟弟:“多吃一點,這個是我特意給你帶的。”

凌福鍥而不捨的給弟弟投餵,就是想把弟弟喂的再胖乎乎一點兒。

他覺得他們小孩兒,胖乎乎的最好看了。

他對自己的肉肉其實也挺滿意的,就是母妃跟大哥都不滿意,非得讓他瘦一點。

兄弟倆在路上,一邊說話一邊吃東西,等到了目的地,凌瑞也打了個飽嗝兒。

學堂裡,夫子對小崽崽昨日沒來,並未多說什麼。

儀貴妃讓人給小崽崽請了假,所以小崽崽不是無故曠學。

“小殿下,佈置給你的作業,可都完成了?”

夫子查起了放假前給他佈置的作業。

小崽崽在外頭跑了兩天,玩了兩天,壓根沒顧得上寫作業。

他垂著小腦袋,單獨坐到了一個補作業的小桌子上,老老實實的補起了作業。

在學堂的生活還是很規律的,上課,休息,就這麼重複著。

凌瑞在學堂裡待的很操心。

他小手裡攥著墨塊,發愁的問著身旁的凌福:“六哥,我們回去了,看不見三哥怎麼辦?”

凌福不以為意:“看不見就看不見唄,他又不會丟。”

“萬一丟了呢。”

凌福:“……”

凌福:“不能吧,三哥丟不了的。”

凌福說著不可能丟,可凌瑞還是很擔心。

他在學堂裡愁了一天,等下了學,他回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三哥。

“三哥,給你。”

由於回來的急,他沒有時間給三哥挑選禮物,所以只隨便在路上拔了一些綠綠的草,編成了圓環,送給三哥戴:“戴頭上,好看!”

凌奕:“……”

凌奕看著這綠油油的色,擺擺手:“大可不必,你以後來三哥這兒,都不用帶什麼禮物,三哥不缺你的禮物。”

凌瑞搖搖頭,不答應:“娘說了,要禮貌呀。”

一隻禮貌的小崽崽,是會帶禮物來串門的。

小崽崽堅持著把綠油油的草環遞給了三哥,他遞完禮物,又認認真真叮囑了三哥一番:“三哥,你不要一個人去看水水呀,去的話帶上我。”

凌瑞不擔心水水是壞崽崽。

他只擔心三哥在去看望水水的時候,會出什麼意外。

凌奕“嗯”了聲,答的有點敷衍。

又是一連好幾天,凌瑞每天去學堂之前都會看一眼三哥,回來之後還要又看一眼三哥。

他看的這麼緊,可凌奕白日裡還是去了趟水水那兒。

他過去時,給水水會帶些吃的穿的。

他帶的食物是好的,但衣服卻是很普通的。

食物吃進肚子裡不顯眼,可衣服如果猛然穿的太好,會太打眼。

他給水水送的這些,水水都接了。

他接的這些東西,水水娘最初是沒怎麼注意到的,直到這天晚上,水水娘從外頭回來,習慣的去廚房裡給他做飯。

她在廚房裡看到了一張包裝紙,包裝紙散落在地上,她撿起來,正要丟到火裡燒了時,她看見了包裝紙上的圖案。

這個圖案不是什麼龍紋鳳紋,但也是一個很特殊的花紋,這是御膳房做點心時,御用的包裝標誌。

她見過這種標誌。

四周安安靜靜的,水水娘攥著這張包裝紙,死死的盯著看。

在看了好一會兒後,她竭力平復下了情緒,走出廚房,去找了水水。

“水水,來看你的小少爺……你知道他們是誰麼?”

“小七,三哥。”

在水水孃的注視下,水水最終慢吞吞的說了這幾個字。

他說完後,水水娘按著他的肩膀,又繼續問他:“除了名字,你還知道什麼?關於他們的。”

“不知道。”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是傻了點兒,但記性一直好著呢。”水水娘緊皺著眉頭,不相信他的說辭。

娘倆僵持了很久,水水娘也問了很久。

可水水始終搖著腦袋,慢吞吞的說道:“不知道。”

在問話無果後,水水娘收起那張包裝紙,當晚又離開了。

她臨走時,還是告訴水水:“我去找你爹。”

她總是對水水說的這樣的話。

她說找到了爹,他以後說不定就不用再當什麼小傻子了。

他也會很尊貴。

可水水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蕩蕩的廚房,他睫毛動了動,小臉上沒什麼表情。

娘這次回來,還沒有給他做飯呢。

水水這邊又沒有吃上飯,而凌瑞也沒忘了他。

凌瑞正在籌錢,要給水水湊一下飯錢。

“借給你錢可以。”

凌帝的寢宮裡,凌帝看著來借錢的小崽崽,他眉頭挑了挑,慢聲說道:“自古借錢都要有利息的,小七,你借爹爹的錢,爹爹也要收你的利息,你能接受嗎?”

“能的。”

小崽崽使勁點著腦袋,為了借錢,可以還利息。

可凌帝的利息有點不一樣。

他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的跟小崽崽數著自己的“利息”,一樣又一樣的,數的小崽崽目瞪口呆。

“在借錢期間,你要照顧爹爹,爹爹之前可是照顧過你。”

“這次輪到你照顧爹爹,你要陪著爹爹起床以及歇息,給爹爹穿衣服——外套就行,對了,爹爹心情不好了,你還要哄一鬨。”

凌帝說了這一堆,說完後,還格外補充道:“這個不許告訴貴妃娘娘。”

他給小崽崽負責著功課,經常都要被氣到喘不上來氣,眼下有了收利息的契機,犯小心眼兒的凌帝,自然想找補回來一點兒。

他這會兒提條件提的倒是舒爽,可他不知道,讓小崽崽伺候他,他也未必能舒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