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轎子裡的凌瑞,暫時還沒有看到自己的自畫像,他正躍躍欲試想探出小腦袋,朝外面看一看。

凌福也有點迫不及待,他的腦袋一併湊了過來,兩人把轎簾拉開了點兒,看著外頭的景象。

“六哥,沒有哇。”

外頭還沒有見到人,只是一條路,跟凌瑞想的不一樣。

凌福看著路,想了想,說道:“我們還沒有出去吧。”

“你們兩個好好坐一會兒,等到外面了,我們就得下去看了。”

凌寧說著,拿出了臨來時她帶的點心吃食,邀請著凌福跟凌瑞一起吃。

凌瑞看看點心,猶豫了一下。

他朝外面叫了聲:“燕燕。”

吉燕掀開簾子往裡看了眼,見他們要吃東西,她忙把自己準備的吃食送了進去。

她笑吟吟道:“七皇子前幾天剛吃壞肚子,所以飲食上要格外注意一些。五公主,六皇子,你們也嚐嚐這些,這些都容易克化,不佔肚子。”

吉燕把吃食送進去後,又合上了簾子,讓他們三個一起說話吃東西。

凌福是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同樣也吃壞了肚子,他卻一點教訓都不漲。

見著了好吃的,他照舊是吃吃吃。

“五姐,次呀。”

凌瑞把吉燕送來的小點心,遞到了凌寧面前。

凌寧看看點心,又看看眼前的弟弟,她咬了下唇,眼底的情緒不明:“貴妃娘娘待你真好。”

明明小七不是貴妃娘娘的親生孩子,貴妃娘娘卻能待小七這麼好。

她是母妃的親生女兒,母妃卻說後悔生下她。

同樣都是小孩兒,小孩兒之間的待遇卻可以天差地別。

“嗯!娘娘最好辣!”

凌瑞彎著眼睛對五姐的話,表達了贊同,他看看小胖墩兒凌福,還補充道:“六哥,也好!”

六哥總是來跟他玩兒,還教他學習,他可喜歡六哥了。

被誇的小胖墩,伸手捏捏凌瑞的臉蛋,高興道:“小七也很好!”

要是早知道他還有小七這麼可愛的弟弟,他肯定早就來找小七玩了。

“五姐,我帶了銀子,待會兒你有什麼想買的,儘管告訴我!”凌福拍拍自己的錢袋,大方的對著凌寧說道。

凌瑞也摸出來了自己的錢袋,他拍拍錢袋,說道:“給五姐買。”

他雖然帶了錢袋,但還不會認錢。

凌寧見狀,乾脆在路上教起了他怎麼認錢。

馬車不緊不慢的走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停下。

“少爺小姐們,我們到了。”

隨行的大太監穿著便服,掀開簾子,提醒著裡頭的皇子公主。

在出行前,為了隱瞞身份,隨行的人就約定好了此次在外不叫皇子公主,而是叫這些小主子們為少爺小姐。

轎子停在一處空地上,凌瑞被大太監給抱了下來。

“小少爺,要不要我抱?”吉燕上前,詢問著凌瑞。

凌瑞搖搖頭,他伸出小手,讓哥哥姐姐牽住。

凌福跟凌寧走到兩邊兒,凌瑞被他們牽著,走在中間。三人都是頭一回出來,對難得看見的宮外情形,充滿了好奇。

“你們跟在後面就好了,不要圍著我們。”

在走了一段路後,凌寧命令著隨行的人,不許他們把自己給圍得太緊。

圍這麼緊,在街上了太顯眼了,會引來路人看他們。

凌寧不喜歡被別人盯著看。

她的命令一下,隨從們果然離的遠了些,但吉燕並其他兩個大宮女,還陪在他們身邊。

他們是早上出發的,這會兒路上的早點鋪子還沒有撤下去。

各式各樣的早點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凌福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五姐,你要吃嗎?我給你買。”

“我不餓。”

凌寧說了不餓,可凌福還是拿著錢包去買了。

他跟凌寧一手一個油餅,只有凌帝,兩隻小手捧著袋小甜粥。

“小七,你太小了,不能亂吃東西。”

凌福啃著油餅,笑眯眯的對弟弟說道:“你有什麼想吃的跟六哥說,六哥替你吃。”

凌瑞:“……”

凌瑞鼓了鼓腮幫子,不想說話。

天子腳下的都城,繁華又熱鬧,除了早點豐富,路邊小攤上擺的東西也豐富。

尤其是賣面具的攤子,一個接一個。

“六哥,買這個。”

凌瑞走到一個面具攤子下面,指指上面掛著的小豬面具,想要買下來。

他帶了錢袋,可他沒買過東西,不知道該怎麼買。

在凌福的出馬下,他們三個都挑了面具。

“用我的。”

挑好面具,凌瑞把自己的錢袋遞給了六哥。

許是看他們三個小孩兒買東西爽快,攤主大叔笑著跟他們搭話道:“小貴人們,今晚上有燈會,到時候人多,你們逛燈會的時候,可要好好跟著大人。”

“燈會?”

凌瑞拿著面具,茫然問道:“燈會是什麼?”

“燈會就是街上會擺出來很多好看的燈,有許多人出來看燈,年輕的公子小姐們,也會趁著這一天出門逛逛。”

大叔耐著性子跟他們解釋完,等他們聽懂了後,這才招呼起別的客人。

逛完了面具攤,凌瑞讓凌福給他戴上小豬面具,繼續往前走。

正走著,一陣嘈雜的動靜吸引了凌瑞的注意力。

他邁著小短腿,被同樣吸引了注意力的凌福拽著往前跑。

兩人跑過去的時候,前面已經圍滿了人。

但還好,他們倆矮墩墩的,在大人堆裡很容易擠到前面去。

凌寧沒往前跑,她的禮儀不允許她跟兩個弟弟似的在人堆裡鑽。

“小少爺,慢一點跑。”

吉燕看見小皇子鑽過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家小皇子在大人堆裡像個矮蘿蔔似的,她生怕有誰不長眼,把小蘿蔔給踩到。

“小七,小心啊!”

凌福稍微靠譜了點,還知道用手給弟弟擋著腦袋,防止他磕著碰著。

兩人擠到前面站定,凌瑞仰著臉,看見了一個穿著布衣的年輕女孩兒,正被人拉扯著。

女孩兒一邊哭一邊掙扎著要跑,可兩個穿著相同衣服的男人拽著她,要把她往一輛轎子上拉。

女孩兒見掙脫不了,大哭著向四周的人求救:“救救我,我不要跟他們走,求你們了,救救我!”

女孩兒的哭聲淒厲,可現場的人沒有一個敢上前幫忙的。

凌瑞聽見頭頂的大人們在議論:“唉,這小姑娘真可憐,看著年紀還小呢。”

“她是可憐,可我們也救不了她啊。”

“這拉她的人,是雍王府的僕人,你看那個三角眼的,他可是雍王的隨從。”

頭頂上的大人們壓低了聲音議論著,凌瑞豎著小耳朵,沒有聽懂。

他不知道什麼是雍王,他只知道,這些大人們好像都不敢去救這個在哭的姐姐。

“六哥。”

凌瑞晃了晃凌福的胳膊,凌福回看著他,哥倆目光對視,下一秒,兩個小蘿蔔全都默契的跑上了前。

凌福抬手指著那個三角眼,怒喝道:“住手!”

凌瑞也大聲跟上:“住手!”

凌福繼續怒:“光天化日,你在大路上搶人,我大皇——大哥說了,這種事是不對的!”

凌瑞張了張嘴,重複不出來這麼一大段話,他只大聲重複道:“不對!”

凌福虎著小臉,嚴肅道:“我要抓你去坐牢!”

凌瑞也板起小臉,贊同道:“抓起來!”

兩個小蘿蔔一唱一和,說著要把這兩個人抓去坐牢。

為首的雍王隨從都被他們給逗樂了:“你們是哪家的小孩兒?知不知道我是誰?”

“是壞人!”凌瑞認真答道。

雍王隨從:“……”

雍王隨從眯了眯眼睛,他現在急著把人給帶回去交差,沒時間跟這兩個小蘿蔔頭計較。

要不然,他非得讓這倆小屁孩知道有些風頭是不能隨便出的。

“我看你們年紀不大,不跟你們計較,趕緊滾回家喝奶去吧。”

隨從說完這話,繼續拖著小姑娘要走。

凌瑞跟凌福見狀,直接跑去抱住他的大腿,不讓他走。

隨從被這麼阻攔,也惱了。

“你們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

隨從臉色一狠,伸手就要對著倆小蘿蔔頭的腦袋拍去。

可他的巴掌還沒有落下來,他的胳膊就驟然被人從身後掰折了。

緊接著,抱著他腿的兩個小蘿蔔頭被人抱走。

他膝蓋一痛,撲通跪到了地上。

“好大的威風,連我們家的小公子都敢碰。”

負責保護皇子公主的御前侍衛,不是吃素的。他們把雍王府的這兩個僕人全都擒拿在地,讓他們跪了下來。

凌福見御前侍衛們出來,瞬間抖起了小威風。

他下令道:“揍他們!”

凌瑞想想這兩個壞人剛才欺負人的情形,也點點頭:“揍呀!”

侍衛們對他倆的命令,自然是嚴格執行。

不多時,剛才還很囂張的兩個人都被揍成了豬頭。

倆豬頭一開始還在罵罵咧咧:“我是雍王的人,得罪我,你們一家都別想好過!”

到後面,豬頭終於開始求饒:“別打了,別打臉……”

倆豬頭在捱揍,而凌瑞也不忘拉拉那個小姑娘的袖子,安慰她:“不要哭辣,壞人被抓起來了。”

小姑娘還是在哭,她哭著給凌瑞下了跪:“小公子,求您給我條活路。”

“我爹是個說書人,平日裡在酒樓說書,我跟爹爹相依為命。”

“雍王前陣子看上了我,要賣我入府,我爹不同意,雍王府的僕人就硬生生打死了我爹,現在又來搶我。”

“小公子,求求您了,救救我。”

凌瑞:“……”

凌瑞的小臉都呆住了。

他頭一次被人求上來,讓他救一救。

可他也不知道怎麼救呀。

“燕燕。”

凌瑞求救的看向了剛才就走過來的吉燕,他張開小手,讓吉燕把他給抱了起來,然後小小聲的道:“救救哇。”

吉燕抱著他,皺眉看了眼小姑娘。

“你遇上我們小少爺,也算有造化,行了,你且聽我的安排吧。”

救下這個小姑娘,可能會招來雍王的不滿。

但他們將軍府跟雍王本來就不親近,雍王到時候不滿就不滿吧。

吉燕把人救下,並讓她暫時去將軍府安置下來。

至於被揍成豬頭的倆人,也被侍衛給拎走了。

打殺平民,強搶美女,還差點把皇子給打了。

侍衛想裝眼瞎都不成。

做完好人好事的兩個皇子,被各自的宮人抱起來安撫了番。

他們走走停停的,眼看著也到了晌午。

吉燕左右看看,說道:“找個酒樓休息一下,小少爺飯後要睡午覺。”

凌瑞被她抱在懷裡,也仰著小臉看向了左右兩邊。

就這麼一看,他看見了不遠處的酒樓招牌。

“燕燕,看!”

凌瑞指著酒樓招牌,眼睛都亮了起來:“是我!”

酒樓招牌上的小糰子,是他!

吉燕看看酒樓,沒看出來有什麼異樣,她見凌瑞喜歡,索性就大步走了過去。

酒樓的規格尚可,吉燕要了上房,又要了最好的飯菜。

她要完東西,便讓一直跟在後面的人把凌瑞在宮裡用的生活用品,全都拿了來,在屋子裡佈置好。

凌寧跟凌福都去了上房。

凌瑞從吉燕懷裡掙脫下來,跟到了酒樓老闆屁股後面。

“老闆。”

他把老闆叫住,然後指著店裡也刻著的糰子裝飾,問道:“這個,誰畫呀?”

老闆:“……”

老闆怔了幾秒,反問道:“小公子,您是見過畫上的小糰子嗎?”

凌瑞“唔”了一下。

他不是見過,他就是小糰子本團。

這個答案,凌瑞猶豫了下,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只繼續問:“誰畫呀?”

老闆聽他這麼問,直覺有戲。

他這酒樓不是他個人開的,說直白點兒,他只是個代管。

酒樓的東家很神秘,他不知道東家是誰,但知道東家的產業很廣。

在前幾天,他得了信兒,信上讓他把這個糰子圖案放在酒樓招牌上。

倘若有人問起,就一定要留心。

聽說他得信兒是得的最晚的,啟朝在眾國之中並不算多富庶強大,東家剛開始都沒想起來他這處的產業。

“是我們東家畫的。”酒樓老闆壓著激動,回答道。

凌瑞又看了下小糰子,他亮晶晶的眼睛裡透著高興:“我找東家!”

東家一定就是阿無!

酒樓老闆也挺高興,只是高興歸高興,他還是剋制著告訴面前的小公子:“我們東家不在這兒,小公子,您可否留個地址,我替您傳信給東家。”

凌瑞彎著眼睛,點點頭。

但他點完頭,才想起來他上回跟阿無說地址,阿無是聽不見的。

於是,他聰明道:“我可以寫信!”

吉燕對他跟酒店老闆的對話,一頭霧水。

她默默記下兩人的對話,打算等回去後,回稟給娘娘。

凌瑞說了要寫信,老闆很快就給他送來了紙墨。

“小七,你要寫什麼啊?我幫你寫。”

在房間裡的凌福,看見他要寫東西,湊過來要幫忙。

凌瑞搖搖頭,糯糯道:“我自己寫。”

他先把自己會寫的幾個字,包括數字,全都寫了下來,展示給阿無看。

再然後,他畫了自己住的房子,告訴阿無自己住在這裡。

最後的最後,他還畫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只是他用圓圈畫出來的小人,跟他現在的小模樣說不上是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無相關。

他寫的信,足足寫了七八張。

“寫完辣。”

寫完信的凌瑞,高高興興的把信交給了老闆。

他跟阿無,終於有新的聯絡方式了!

在交給老闆信的時候,凌瑞還把自己的小錢袋拿了出來:“這個,給他。”

老闆把東西全都接過來,鄭重的表示自己一定會給東家送過去。

做完這一切的凌瑞,美滋滋的回到了座位上,等著吃飯。

吉燕給他戴上飯兜兜,又給他先餵了點兒水。

身邊的人太多,吉燕想問問信是怎麼回事,也不方便問。

只是她看看被凌瑞一直盯著看的小糰子,心裡總覺得莫名有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