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雄原本還想著,自己雖然獻上所有的糧食,只要能將功贖罪,以顧家遍佈揚州的產業,以顧家積攢上百年的底蘊,就算這次被殺豬,未來也能恢復。

他總有報仇的時候。

沒想到,住在吳王府的趙善一直在看戲,更掌握了詳細的情報。

顧家早就被摸清楚。

還怎麼玩兒?

皇帝有橫行無敵的軍隊,能橫掃各家族,佔了絕對的優勢。再加上皇帝有足夠的情報網,早就把一切的摸清楚,在皇帝面前耍弄手段,那是班門弄斧。

顧先雄癱倒在地上,又連忙跪下俯伏在地上,以頭叩地道:“陛下,顧家知罪,草民知罪,願意配合陛下,聽從陛下的一切命令。”

趙善冷笑道:“你既然知罪,知道欺君之罪是什麼嗎?”

顧先雄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欺君之罪?

這個罪名可大可小。

趙善不追究,啥事兒都沒有,就是大事化小。趙善要追究,就是九族消消樂,一家老小徹底葬送進去。

顧先雄知道惹怒了趙善,急切道:“陛下,小人知罪了,請陛下饒了小人。我顧家的一切,都願意獻給陛下,請陛下饒了小人一次。”

“求陛下饒命!”

“求陛下饒命啊!”

顧先雄腦袋磕著地面,不斷的撞擊。

接連的撞擊聲此起彼伏,轉眼磕出血染紅了地面。

這一幕落在張廣道的眼中,忽然眼中瞳孔一縮,心中竟生出兔死狐悲的感慨。尤其趙善一開口就說出顧家隱藏的土地,意味著趙善對各家族的情報也掌握了。

張廣道對趙善更是敬畏。

皇帝太厲害了。

和皇帝為敵是自找死路,多虧他早就堅定決心站在皇帝的一方,否則這一次遭殃的不僅是顧先雄,還有他張廣道。

白萬里、虞詠和周信等各家族都一樣。

一個個心中暗自慶幸,多虧沒有和顧先雄一樣陽奉陰違。否則,今天跪在地上的就不只是顧先雄,還會有他們。

趙善不表態,顧先雄更是懼怕。

這一刻,顧先雄後悔了。

之前他是趙構的謀臣,是趙構任命的‘丞相’。因為幫助趙善入城有功,趙善沒有追究顧先雄的責任,也沒有進一步處置顧先雄。反倒是允諾他把事情辦妥了,不會吝嗇嘉獎。

恰是如此,顧先雄認為趙善也不會太狠辣,想著儲存一點家族力量,才有今天的陽奉陰違。

沒想到,趙善早就盯著一切。

更等著他犯錯。

顧先雄後悔不迭,不斷叩頭道:“陛下,草民知錯了。草民願意捐出家族的所有,甘願受到任何的懲罰,請陛下網開一面。”

趙善淡淡道:“事到臨頭才想著求饒,當朕是什麼?晚了!”

顧先雄道:“陛下,我該死,我甘願接受陛下的任何懲罰。懇請陛下看在,我帶人迎接陛下入城的份兒上,給我顧家留一點血脈。”

趙善吩咐道:“魏綰!”

“臣在!”

魏綰立刻上前去。

趙善吩咐道:“顧先雄欺君罔上,目無法紀,殺!顧家抄家,舉家流放西域。”

“謝陛下隆恩。”

顧先雄聽到處罰,悽慘的高聲吶喊。

他是自作孽。

家族雖然流放,至少還活著,顧家還有血脈傳承下去。

魏綰立刻帶著人把顧先雄拖下去,不多時就傳來一聲慘叫。顧先雄被殺了後,魏綰又帶著人去抄家,顧家的一切都要查封。

趙善環顧所有人,繼續道:“爾等揚州大族,凡是規矩做事,遵紀守法的,朕都歡迎,也希望各家族有能力的人為朝廷效力。”

“陛下,草民吳鈞嚴有疑問。”

吳家的家主吳鈞嚴站出來行禮。

揚州有吳家、薛家、范家等各家族,他們比不了周家和虞家等,卻也是地方上能排上號的大家族。

吳鈞嚴四十出頭的年紀,年富力強,看到趙善的處置,斗膽來詢問。

他想要試一試。

現在不是趙構時期了,必須要摸清楚。

趙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開口道:“說說看,有什麼問題。”

吳鈞嚴正色道:“聽聞陛下打壓世家大族,提拔寒門。我等都是大家族的人,是否要徹底打壓揚州大族,不給我們活路呢?”

譁!!

大廳中一片譁然。

一個個神色震驚,臉上露出驚駭神情。誰都沒想到,吳鈞嚴膽子如此大,當著皇帝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吳鈞嚴不怕觸怒了皇帝被殺嗎?

不怕殃及自己的家族嗎?

趙善沒有動怒,反而是笑了起來,微笑道:“吳鈞嚴對吧?”

“是!”

吳鈞嚴強迫自己昂著頭說話。

面對趙善,他感受到強大的壓力,彷彿稍有不慎就要被滅掉一樣。可是為了家族,吳鈞嚴卻豁出去了,希望瞭解趙善的執政方略,瞭解趙善的思路脈絡。

趙善正色道:“朕從來沒有說打壓世家大族的話,朝廷也沒有這樣的命令政策。”

吳鈞嚴愣了。

張廣道也眨了眨眼睛。

一個個世家大族的人心思活泛,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心中卻是呵呵一笑。

趙善是鐵了心打壓大族,一直在處置大家族。

這不是打壓。

什麼是打壓呢?

趙善知道這些人不相信,也不著急,笑吟吟道:“朕剛才的話,很多人都不相信嗎?”

吳鈞嚴連忙道:“陛下的話,草民自然相信。”

張廣道、周信等人也紛紛表態。

一個個一副義正言辭的姿態,都說願意相信趙善這個皇帝。他們不管趙善是怎麼說的,只知道趙善是怎麼做的,趙善治下無數的大家族被抄家流放,都是鐵證如山的事情。

趙善不疾不徐的說道:“你們這些人口不對心,不過吳鈞嚴今天提出來了,朕也就藉著這個機會說清楚說明白,讓你們有一個明確的認知。”

吳鈞嚴心中砰砰直跳。

暗道自己賭對了。

皇帝沒有因為他的話處置,也沒有因為他的話就有什麼不滿,甚至要闡述對大家族的態度。

這就是家族傳承的根本。

摸清楚了趙善的方向,家族才能順勢調整,做出相對應的最佳化。

吳鈞嚴內心反倒期待了起來。

趙善開始忽悠以及畫大餅,沉聲道:“世人都說朕苛待大族,可誰去真正的關注過,這些被處置的大家族有什麼問題呢?”

“朕查處的任何一個大家族,都是無惡不作,上欺朝廷,中勾結官員,下虐百姓,橫行鄉里,魚肉百姓,違法亂紀,無惡不作,有著斑斑劣跡。”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不殺,不足以息眾怒。”

“不殺,不足以安天下。”

“朝廷中難道沒有大家族嗎?實際上幾乎大多數,都是出自大家族。”

“朕現在的丞相諸葛尚,出自諸葛家。朕倚仗的軍機大臣房畏虎,也是名門之後。朝中的諸多官員,也一樣是大家族出身。”

趙善環顧眾人,繼續道:“朕如果要打壓大家族,為什麼要用這些人呢?你們認為朕苛待大家族,實際上都錯了,朕只是依法治國,只是做了正常皇帝該做的事情,只是把混亂局面控制住。”

眾人一聽,都是若有所思。

似乎是這個道理。

天下有能力的人,多數都出自大家族,皇帝怎麼可能不用大家族呢?

趙善看著所有人認真的模樣,心中一笑。

實際上,他就是打壓大家族,不打壓大家族,任由這些人擴大權勢,那怎麼行呢?只不過打壓大家族,有了反腐的旗幟,有了處置不法的由頭,就變得理直氣壯,也有了道德大義。

實際上,趙善忽悠的話也正確,沒有說謊,因為朝廷就是要糾察及處置不法。

如此,才能肅清朝廷。

趙善繼續忽悠道:“朕始終強調一點,朕唯才是舉,只要有能力的人,朕都願意用。這樣的話,朕和顧先雄說過,他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朕當著你們的面,再次重複一遍。”

“你們這些地方上的大家族,只要遵紀守法,只要有能力,朕都會用。有郡守之才,朕安排你們擔任一方郡守。有縣令之才,朕安排你們擔任地方縣令。”

“能出將入相,朕讓你們出將入相,因為有的是立功的機會。”

“一切不在於朕,在於你們。”

趙善眼神銳利,高聲道:“不是朕要打壓大家族,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是地方上的大家族呢?違法亂紀卻想要逍遙法外,那不可能。犯法卻不處置,朕如何治理天下。”

“陛下聖明!”

張廣道率先站出來喊話。

“陛下聖明!”

吳鈞嚴也心悅誠服的喊話。

各家族的人都開始喊話,覺得趙善的話倒也是有道理。

擱在趙構時代,大家族高高在上,掌握了話語權,掌握了所有資源,可以態度蠻橫,可以漠視百姓生死。

可是,時代變了。

現在是趙善的時代。

大家族傳承百年,不僅是資源多底蘊厚,更是主打一個靈活,能審時度勢。如今趙善掌權了,一個個就迅速調整了心態改變策略。

趙善為了讓大家族心甘情願的受到驅策,還得施恩。

一味的打壓不行。

敲打要有,同時也要有施恩,要讓這些人不會狗急跳牆,會乖乖為趙善效力。

趙善繼續道:“朕今天,還要宣佈一件事。為了選拔人才充實揚州地方,三天後在吳王府中,朕會專門出題考核,選拔有能力的人安排官職。有志向有能力的人,不限制年齡,只要有才華,都可以來參加考核。”

譁!!!

大廳中瞬間炸了鍋。

一個個眼神激動,心情都沸騰了起來。趙善先前說什麼依法治國,說什麼唯才是舉,以及解釋打壓大家族的事兒,沒有引起躁動,如今要招攬人,瞬間引動了所有人的心思。

一個個彷彿是紅了眼的賭徒,看趙善的眼神也更加的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