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

趙善高坐在正上方,神情肅然。

他腦中想著益州的事情。

益州能夠和平解決,對大乾攻打倭國,是能夠起到極大助力的。解決了倭國後,趙善還有機會徹底懾服金國和北魏,把兩國納入大乾的統治範圍。

現階段,北魏和金國都稱臣了,可是這樣的稱臣,趙善顯然是不滿意的。

稱臣而已。

雖是都可以翻臉不稱臣。

在趙善思考的時候,諸葛尚帶著杜密已經走了進來,諸葛尚率先行禮道:“臣諸葛尚拜見陛下。”

“草民杜密,叩見吾皇,陛下萬歲萬萬歲。”

杜密則是直接跪下了。

他看著高坐在主位上的趙善,眼神無比感動,諸葛尚說以他的身份,沒有資格見皇帝。可是,皇帝還是召見他,這就是皇帝的恩德。

趙善擺手示意諸葛尚起身,又看向杜密,說道:“起來吧。”

“謝陛下。”

杜密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站著。

趙善沒有立刻問益州歸順的事情,反而是一副拉家常的姿態,笑著道:“杜密,你從益州來洛陽,也算是瞭解了大乾如今的情況。”

“你一直在益州擔任長史,也知道益州的現狀。”

“你說說,如今益州和朝廷之下,地方上的百姓怎麼樣?”

趙善微笑道:“不談軍隊實力,不談官府怎麼樣,就說地方上的百姓情況。”

杜密感受到趙善的和氣,心中頓時生出了皇帝真是平易近人的想法。

這是聖君啊!

這是聖主啊!

杜密心中感動,據實闡述道:“回稟陛下,論地方上百姓的情況,自然是朝廷治下更好的。益州雖然有鄧大人治理,已經是苦心孤詣的去做事,卻依舊不夠。”

“每年寒冬,流民無數,很多人露宿街頭,更有活生生凍死的人。”

“大體上,朱門喧囂,百姓孤苦。”

“可是草民進入關中後,從長安一路走來,途經了諸多的地方,所見所聞的百姓日子都很好。一個個百姓氣色紅潤,臉上有著年關的歡喜和喜慶。”

“那種笑容,是發自肺腑的,是奔波勞累了一年後的享受神情,更有著對一年一年的憧憬。”

杜密正色道:“現在的益州和朝廷,懸殊太大了。”

趙善哈哈大笑了起來,問道:“當真?”

杜密說道:“陛下,絕無虛假。”

說到這裡,杜密正色道:“說起來,這些年益州漸漸出現了一種現象。”

趙善問道:“什麼現象?”

杜密解釋道:“曾經陛下執政之前,益州是世外桃源,無數關中的百姓,紛紛往益州來,進入川蜀躲避戰亂,尋求安身之地。”

“這些年,上半年還好,從下半年開始,許多百姓就成群結隊的往北走,要往關中來,要到朝廷治下的區域來。”

“鄧大人也在阻攔。”

“奈何,士兵的阻攔,不可能徹夜通宵,不可能阻斷所有的路,總有一些百姓,找到了一些小路,經過千辛萬苦進入關中地區生活。”

杜密恭敬道:“陛下治下的大乾,已經是世外桃源了,無數的百姓嚮往。”

趙善點了點頭,又問道:“你今年多少歲了?”

杜密回答道:“回稟陛下,草民今年三十八歲了,馬上就要四十歲。”

趙善問道:“是益州人嗎?家裡的情況怎麼樣?”

杜密聽到趙善拉家常的詢問,更是感動了,背脊都微微彎腰,進一步解釋道:“回稟陛下,草民不是益州人,是弘農郡人,因為逃難去了益州。”

“草民家中,還有老母親健在。草民娶的妻子,是成都當地人,生了一兒一女。如今兒子已經十二歲,女兒才八歲,一家人都在成都生活。”

“老母親六十出頭的年紀了,也始終念著老家,想要落葉歸根。”

“奈何,始終沒有機會。”

杜密把家裡的情況,都闡述了一遍,正色道:“如今鄧大人要歸順朝廷,如果蒙陛下開恩,草民也就能回到老家了。”

趙善聽著杜密的情況,眼前一亮。

杜密竟然是弘農人。

這就是關中人了。

這是可以利用的。

趙善說道:“朕聽說弘農有一個杜家,是名門望族,你就是弘農杜家子弟嗎?”

杜密更是激動道:“陛下也知道弘農杜家嗎?在下的確是弘農杜家的旁支,家族早些年也不錯。可是朝廷亂了,地方混亂,家族衰敗,不得已避難到了益州去。”

趙善繼續道:“如今局勢下,你說朕要治理益州,該怎麼辦呢?從哪裡入手最好?”

杜密聽得心中一動。

皇帝是什麼意思呢?

絲毫不提鄧忠歸順的事兒,反而是詢問他怎麼治理益州?

感覺怪怪的。

只是杜密先在丞相府中,被諸葛尚敲打了一番,對諸葛尚頗為敬畏。又因為趙善的和善,對趙善的印象大好,覺得皇帝是聖主。

恰是如此,杜密沒有任何的隱瞞,毫不猶豫道:“陛下,治理益州不南,因為地方百姓好治理。關鍵在於南蠻,這是益州的困難之處。”

“鄧大人之前的刺史,就是遇到了南蠻作亂,以至於丟了一切。”

“鄧大人能立足,就是有南蠻支援。”

“蠻人在益州很多,他們居住在深山老林中,你去圍剿,根本無法圍剿,因為山太大樹林太多,陷入進去,反而是自己吃虧。”

“不圍剿,反而是經常出問題。”

杜密高聲道:“所以益州的治理,不在於百姓,不在於地方上的一些大族,關鍵在於蠻人。只要是蠻人安穩,一切就不是大問題。”

趙善眼中露出了笑意,進一步問道:“如果是要治理,你認為該怎麼治理呢?”

杜密毫不猶豫道:“籠絡、分化,這是治理的不二法門。強行圍剿,是絕對行不通的,只有籠絡分化,讓這些蠻人一代代的往外面遷徙,自然而然就解決了。”

趙善眼中一亮。

杜密的手段有些意思了。

他一時間來了興致,繼續道:“如果你來具體治理,該怎麼籠絡分化呢?你說說看,朕仔細的聽一聽。”

杜密毫不猶豫道:“回稟陛下,草民剛才提及的籠絡分化是總綱,總體是籠絡這些蠻人。”

“進一步的手段,則是改土歸流,不再是夷人治夷,要改成朝廷官員去治理,清查田畝、丈量土地、編戶造冊。”

“如此一來,才能夠一步步徹底根治。如果按照曾經的制度,仍然是夷人治夷,那就沒有什麼變化。朝廷強盛的時候,這些夷人蠻人都會歸順朝廷,不敢肆意劫掠。”

“一旦朝廷衰弱,這些人就會鑽出來,就會危及大乾邊境,肆意劫掠。”

杜密也是有才學的人,說出了自己多年在益州的心得,開口道:“陛下,要徹底根治邊境蠻夷胡人,就不能老是採取最簡單的策略,必須要安排官員一步步去做事情才行。雖然是艱難,卻是萬世根本。”

“說得好!”

趙善眼中毫不掩飾的露出了讚許神色。

改土歸流,是疆域能夠擴大的一個根本性措施,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同化這些蠻夷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