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後院,院門口已經圍了數百看戲的人。眾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有的說,這莊主夫人是得了邪病,惡鬼上身了;有的說,她是脾氣太壞,上個月打死一隻黃大仙,遭了報應;還有的說,她這是中了毒,被小人暗害了;還有什麼懷了鬼胎、遭了瘟病、狗咬人嚇,猜的、蒙的、道聽途說的,什麼話都敢說出來了。

玄一搖頭擺尾闖不進去,急得抓耳撓腮,“都怪師傅拖延,我們看不見裡面好戲了。”“你不是大夫,也不是她的家人,你這麼著急進去要看什麼?”“當然是看熱鬧呀。這裡人不都是這樣嗎?”“啪!”道者掏出戒尺,在玄一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

“哎呀呀!疼,疼,疼死我了。”道者戒尺不同尋常,專打人靈魂,一般人一尺便能得魂飛魄散。玄一當下疼得齜牙咧嘴,像只猴子滿地亂跳。玄天急忙跑過去,替姐姐揉了揉腦袋,“不疼,不疼,姐姐不疼。”“啊,好疼,好疼,好疼……,啊腦袋裂開了。你這狠心的道士,等我長大了,我一定也打你戒尺。”玄一疼得小臉脹紅,眼神怨恨看向道士。“姐姐,不要說了,不然師傅又要打你。”玄天心疼得阻攔。

道者收起戒尺,教訓道:“等你學成本事,戒尺送你也無不可。玄一,你不該沾染這些凡人的習氣,為師打你一戒尺,是替你消業。記住,所思所言所行要清淨無為,莫要學凡人惡習。”“哼,道士你等著,以後我一定報仇。”玄一嘟嘴氣道。“好了。現在跟我進屋,給那個婦人看病。”道者一拂袖,見周圍一瞬恍惚,三人已出現臥房中。突然多出三人,房中其他人也並未在意。

此時臥榻上,那婦人肚皮鼓脹如球,全身面板滲血,已看不出人樣來。一旁十幾名醫道高手,正加持靈藥神符全力救治。瀟風同神情焦急等在一旁。為首醫者,乃小青鎮最有名的神醫醉良徒。九十歲高齡,古瘦身姿半駝,鬚髮全是奇特金色,面色一副酣醉酡紅。手持一根紅藤木杖,上面掛著黃色酒葫蘆。有詩讚,氣定神閒一高人,行世古松半仙翁。靈藥仙術祛病神,半參陰陽退無常。

婦人病得奇、病的重,常人看了腿也嚇軟。醉良徒卻老道鎮定,一面用靈符鎮住婦人疲憊精神,一面灑靈液緩解她的痛苦。一番操作,婦人蠕動的肚皮漸漸安靜。回頭與其他醫者商議道:“這麼厲害的蠱毒,我行醫七十年也不曾見過。蠱為木生,木為水生,我先用火靈幹其水道,金靈束其筋,暫時穩住病情。但我卻沒有想到治療辦法。諸位可有高見?”

其他人面面相覷,只是搖頭嘆息,一樣是束手無策。瀟風同痛心疾首,懇求道:“諸位神醫,萬望盡力。只要能救我妻子性命,散盡家財,我也在所不惜,請諸位切莫放棄。”“哎,似此蠱毒太過可怕,此時毒蟲已然遍及全身。除非請來下蠱的人,不然神仙也難救。依老朽之見,不如早了夫人痛苦,送她往生去吧。”醉良徒自葫蘆裡灌一口酒,無奈說道。

其他醫者亦是點頭同意。“是呀,還是送夫人安心離開吧。而且這蠱蟲厲害,屍體也要立即燒燬,防止再傳染他人。”另有醫者提醒道。“這怎麼可以!夫人尚有生機,我怎麼能放棄。諸位都是一方神醫,難道當真無法,諸位一定再想想辦法,瀟風同在此跪求。”瀟風同焦急之下,衝眾人跪地求道。眾人急扶起他,卻仍然無計可施。

此時,青天道士走上前稽首:“福生無量天尊。道者有術可活夫人之命,可以一試。”

眾人回頭,這才發現堂中不知何時多了個破落小道士,一時全惱火起來,他們這些神醫都不能治,一個遊方的窮道士竟敢誇口能治。前頭蓄長鬚,虎皮金服,挎金匣,人稱玄針神手霍道三,手指道者厲聲斥道:“一個窮酸道士也敢在此胡言亂語。這蠱毒厲害,不是你這歪門小道能治的。速速退下,不要在這裡礙人眼。”

“不能治病的,況且站在這裡。這能治病的,如何礙眼?諸位先聽我醫方,若覺有理,病人便有求生機會。若沒有道理,再趕人不遲。”“放肆!看你穿得這般破爛,估計懷裡揣著什麼蒙人的法,想著人家遭難騙些錢財吧!瀟家主,快讓家丁將這騙子趕出去。切莫聽他胡言亂語。”

“哎!治病救人,不分貴賤。小道士有何良方,但說無妨?”醉良徒倒是和善說道。“小道長你快說說,如何能救我夫人。若能救命,必感激不盡。”瀟風同也急問道。

“此蠱蟲,是以母蟲自口入腹,生化七日,積攢百萬子蟲,同時爆發致人死地。子蟲與母蟲天生感應,若能將母蟲抓出,便可將全部子蟲引出,病人即可痊癒。”青天道士便解釋道。“有理。只是母蟲藏在肚子裡,如何能取出?若是割破肚皮,子蟲必然狂亂,病人當即失血喪命,這似乎無法操作呀。”醉良徒撫須沉思道。“以寒靈凍住病患身體,便可以安穩取出母蟲。待母蟲取出,再解凍病人軀體,以木靈護病患臟腑、肌肉、髮膚,以金氣護病患筋骨,可順利將子蟲引出。”

眾人聽完眼神驚異,醉良徒喜道:“果是好辦法。只是此種操作太複雜,用靈符很難精準做到凍住病人而不傷性命,並且還要護住臟腑,也不簡單。如此即便取出母蟲,患者也只有五成活命的機會。”“我六靈皆通,可以操控精微靈氣,能做到萬無一失。”“如此,那便這樣做吧!我們替你護法,你來取蟲。”醉良徒當即決議道。

其他醫者也同樣贊同,霍道三卻惱:“醉老,我看你又喝多了,怎麼能聽這小道士胡言。這樣治病的方法從未聽過,況且難度也太大。況且憑他一個小道士,怎麼可能辦到。我看他定是蒙人來的,莫要白費力氣,還是讓夫人早些往生,少受些磨難。”

“時代在變,疾病也在變,治病的方法自然也不能一成不變。霍神醫,我知道你的擔心,不過醫者父母心,既然病人有活的機會,咱們便不能放棄。咱們還是一旁護持,若此法真不通,及時停止便是了。”醉良徒勸道。“既然醉老如此說,那我們便試試。小道士若敢蒙我們,必不讓你好過。”霍道三。

眾人同意,青天道士又看瀟風同,“若要救人,還需一人在場才行。莊主可否請老夫人前來。”“為何要請我母親前來?”瀟風同疑問。“請來便是。我自有主張。”“好,快請我母親前來。”瀟風同急吩咐家丁去請。

不一會兒,瀟風同母親烏氏在丫鬟攙扶下,拄著黃梨木龍頭柺杖走來。老婦人年七十,滿頭銀絲,面容嚴肅似冰,嘴角不悅冷撇,眼神四處警惕打量。進堂中來,瞧見臥榻上那如同火烤的血人,更腥味撲鼻、臭不可聞,嚇得三魂七魄飛了一半。急推開攙扶的丫鬟往門外退,嚷道:“看不得,看不得。我這麼大年紀,可不禁嚇唬。趕緊帶我離開。”

瀟風同急忙上前攙扶,回頭看道者,“小道長,母親年歲已高,看不了這血腥場面,還是讓她離開吧。”道者搖頭道:“她必須在場,不然這病我無法下手醫治。放心,你家老夫人體魄健康,不會嚇出問題。”老太太門外回頭罵道:“胡說八道。這小道士是哪裡找來的唬人鬼,他治他的病,關我什麼事。我看他就是個賣假藥的騙子,趕快將他趕走。”

“是呀,治病全憑醫者手法高明,跟老太太有什麼關係,這小道士到底打什麼算盤?”其他大夫也是一樣疑惑不解。“自然有關係,而這關係老夫人心知肚明。既然老夫人不願意上前,便站在門前看著吧。”青天道士。老夫人便在瀟風同攙扶下,遠遠站在門前。

道者走到塌前,看一眼病人,拂塵一掃,那婦人身上貼著的十幾張靈符便自動落地。失去靈符鎮壓,霎時婦人肚中蠱蟲再次氾濫,病患身軀鼓脹波動,血液自毛孔不斷透出。“啊!”劇痛下,婦人再次撕心裂肺慘叫,屋內外人全嚇出一身冷汗。

老太太站在門前,瞥一眼屋中慘境,額頭也冒出兩股汗水,咬著牙閉了眼,手也止不住顫抖。瀟風同握住母親的手,害怕得嘴唇蒼白,不住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夫人一定能平安渡過此劫。母親,不要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