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營。

夏席月剛得了空,匆匆扒了幾口飯,又趕著要去救治下一個。

有些反應重的,她得親自去檢視病情。

剛出去,就聽外頭道:“夏大夫,宮裡來人了,叫你呢!”

夏席月一邊點頭一邊過去,遠遠看見了戰泓景。

德公公戴著面巾,手持拂塵,距離他們隔著好長一截,看著像是怕得很。

見到夏席月,一雙露出外頭的眼睛笑成了眯眯眼,“坤王妃吶,咱們又見面了!”

夏席月蹙了蹙眉,看到熟人的喜悅淡了幾分,不喜歡這個稱呼。

戰泓景嗓音冷了幾分,“德公公很閒?”

德公公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九殿下怎麼看他的眼神這麼冷呢!

也是,擱這救難民呢,心情能好嗎。

這麼一想,他又換上了個殷殷的笑容,“咱家聽陛下的吩咐,給你們帶了兩個幫手來!”

說著,他往後招了招手。

就見兩個人從他身後走了出來,夏席月目光一喜,“張院判!”

張院判手中提著藥箱,“夏大夫!”

夏席月勾唇一笑,在這裡沒有什麼坤王妃,只有夏大夫。

德公公:“張院判是親自請旨來幫坤王妃救治難民的,陛下說了,救治期間,坤王妃隨意吩咐。至於這位嘛,咱家來給你們介紹一下。”

另一位是個男子,身高八尺有餘,模樣如同最尋常的人,是丟進人海里再也找不到的那種。

他看向戰泓景,恭敬行禮道:“江山見過九殿下。”

戰泓景狹長雙眸微眯,沒有作聲。

江山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直到戰泓景淡淡嗯了一聲。

他才站直身體。

德公公介紹道:“這是陛下派給九殿下的隨從,打下手用的,以後就留在九殿下身邊了。”

戰泓景懶洋洋嗯了一聲,語氣中沒什麼誠意,“那就多謝父皇了。”

德公公擺了擺手,笑得特慈祥:“親父子,客氣什麼。”

他又左右看了兩眼。

夏席月瞭然,對著張院判道:“你來得正好,我正需要你幫忙,走,我和你說……”

兩人身影漸遠。

沒了別人,德公公才湊近,壓低聲音道:“咱家的九殿下喲,你不知道,陛下昨晚都失眠了。”

戰泓景從喉間溢位一聲嗤笑,眼底冷漠分明,“失眠和我有什麼關係?本殿下又不會治病。”

德公公重重哎了一聲,欲言又止,眼中情緒複雜。

千言萬語到底只化為一聲長嘆,叮囑道:“總之,九殿下得保護好自己,宮裡頭那位,惦記著呢!”

戰泓景不置可否,“德公公還是趕緊回去吧,小心染了疫病。”

話落,他轉身大步而去,江山默不作聲落後一步跟上。

戰泓景聲音如同淬了冰,褪去了平日裡的玩世不恭,“他讓你來監視我?”

江山聲音毫無波動:“陛下既然讓江山來服侍殿下,那江山以後就是殿下的人了,殿下不必多心。”

戰泓景眼底露出一絲蔑笑,沒再說話。

帳篷裡,張院判捧著夏席月治疾的方子簡直如獲至寶。

便是他還沒喝過藥,只看著這裡面的藥材,都知道提筆者是個懂行的。

他還有些難以置信,“這樣珍貴的方子,夏大夫就這麼給我了?”

夏席月彎唇一笑,“行醫者,治病救人乃本分,不求回報,只求心安。”

況且,這方子也不是她創造出來的,而是後世的成果。

夏席月當然不會據為己有,“我相信在張院判那裡,能得到應有的用處。”

張院判雙方放光,天啊,這樣的方子,多少個大夫研究了一輩子都沒研究出來。

她居然就這麼毫無防備的給了自己!

張院判鄭重收起來,“我會代替所有百姓謹記夏大夫的恩情的。”

夏席月擺擺手,眼中是對張院判的敬重,“這話言重了。”

能在這種緊要關頭,無藥可治的情況下,張院判還想著來幫她。

夏席月就知道,張院判是個醫者仁心的。

這樣的人,值得尊重。

正說著,江山開啟帳篷,一板一眼道:“殿下讓屬下送大夫來給夏大夫。”

他讓開位置,身後十多個從城中調來的大夫鑽了進來。

夏席月露出喜色,“好,幫我謝謝九殿下。”

江山微微點頭,轉身出了帳篷。

如今驟然多了這麼多幫手,夏席月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她瞧著大家都戴著面巾,像是面對洪水猛獸一般,面色嚴肅道:“只要大家信我,我相信在我們的齊心協力之下,一定能救治這批難民的。”

原本被抽調來難民營送死就很是不爽了,現下還聽著夏席月這麼說。

有那心理承受能力低的,已經開始崩潰哭起來了。

有人一把扯下面巾道:“少糊弄我們了!大家都是行醫的,誰不知道被抽來治這難民等同於找死!我家裡還有親人,我孩子才一歲,剛學會叫爹,我就要離開他了!”

還有人咬牙切齒道:“朝廷不做人,照我說,一把子燒死這些難民得了,何苦還要連累我們來送命!”

“就是就是!我還不想死!我家裡人還在等我回去!”

“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已經給家裡留了遺書……”

夏席月抿了抿唇,倒是沒想到他們是這種想法。

不過也是,他們有什麼錯呢。

自知自己沒本事救人,自然是不想來的。

一時間,群情激昂,還有人道:“這些得了病的難民趁早死了算了!省得禍害我們!”

夏席月原本想讓他們發洩一下,沒想到越說越不像話。

目光瞬間冷了下來,冷喝道:“夠了!”

“既然來都來了,你們也回不去了,為什麼不試試呢?我說過,只要大家齊心協力,瘟疫是有救的!”夏席月聲音沉穩有力,透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眾人雖然靜了下來,但那眼光分明還是懷疑的。

夏席月面色沉靜,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威儀風範,指著身側的張院判道:“不信?你們知道我身側這位是誰嗎?是太醫院的院判大人!是專門給陛下治病的太醫!只要他說有救,這些難民就一定有救!”

張院判瞬間瞪大了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