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所有人都到齊了。

戰泓景眉眼昳麗,生出一抹絕色在陽光下,坐姿慵懶且隨意,“人都到了,和離書呢?”

張院判拎著藥箱,沒想到還能參與到這種場面中來,心情倒是有幾分激盪。

夏席月雙眸盯著戰承坤,忍著心中的迫切開口:“和離書!”

幾雙眼睛齊齊盯著他,叫戰承坤忽然冷笑開口:“好,都好得很!”

戰泓景,是他的九皇弟!

張院判,是父皇的御用大夫,現在都站在夏席月的那一邊!

倒叫他今天徹底看清了這些人!

戰承坤從袖中取出簽了字的和離書,在陽光下泛著光澤,讓夏席月的目光一下就黏了上去。

他揚著紙張,冷冷開口,“今日之事,在場之人皆為見證,夏席月保蘇嫣嫣母子平安,本王予她和離書,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戰泓景坐直了身子,眼中多了幾分笑意,唇角勾起一個弧度,“既如此,為求公正,先將和離書放在本殿下這裡如何?”

張院判自然是無異議的,“我同意。”

夏席月眼睛一亮,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戰承坤:“我也同意!免得某人又出爾反爾!”

放在戰泓景那裡,和放在她這裡有什麼區別?

戰承坤瞧著兩人一唱一和,不願輸了氣勢,冷笑一聲:“本王自然也無異議!”

場面一度劍拔弩張,叫張院判出聲打斷道:“那就快給吧!”

戰承坤垂下眸子,深深地看了和離書一眼,還未曾有動作。

就見戰泓景修長如玉的手指已抬起捏上和離書一角,同時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戰承坤死死握緊了拳頭,手上的力道絲毫不減。

戰泓景率先抬眸,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一雙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裡充滿了壓迫感:“皇兄難道不想救你的愛寵了?”

愛寵?

這樣的羞辱字眼叫戰承坤渾身氣息冰冷,一字一句警告道:“嫣兒她是本王的侍妾,戰泓景!你可莫要幫錯了人!”

戰泓景臉上笑意盡斂,竟比他身上釋放出來的氣息還要駭人,屬於他的那股子上位者不可侵犯的氣息在這一刻盡顯!

冷漠開口:“本殿下不像皇兄這樣是非不清,連身邊的人畜都不分!”

“你!”戰承坤牙關緊咬,無形之中竟是叫他壓制住了周身氣場。

卻見戰泓景已經從他手中抽出了和離書,轉頭衝著夏席月揚唇一笑,竟比陽光還明媚:“去吧,本殿下就在這等著你!”

夏席月的心跳猛地就加快了,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這,算是保證嗎?

應該是吧?叫夏席月這個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談過戀愛的人一下子就有了莫大的安全感。

戰承坤鬆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在愣神了,他和夏席月至此,終究是結束了……

長雲站在他身後,心疼的看著自家王爺,方才王爺眼中的不捨和掙扎都叫他看個分明。

王爺分明是……不願和離的!

夏席月已經歡喜的提起醫療箱了,“張院判,我們進去吧。”

“哎,來了!”

兩人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

戰泓景認真收好和離書,這薄薄的一張紙,說是千難萬險得來的也不為過。

他替她,珍重藏之。

戰承坤回過神,雙眸充斥著猩紅之色,冷厲開口:“戰泓景,夏席月這樣沒身份沒背景的下等女子,也值得你費心利用來對付本王嗎?”

戰泓景姿態傲然,眸色冷淡,嗓音極冷:“我對她,從來都不是利用。不是誰都像皇兄這樣,錯把魚目當珍珠,在傷害了別人之後又犯賤的湊上去叫人家當無事發生,這樣的事,本殿下可做不出。”

裡間。

蘇嫣嫣躺在床上,喘息著看向進來的夏席月,嘲諷道:“你倒是會挑時間,居然真的和王爺和離了,這又是耍的什麼把戲?”

夏席月不耐煩道:“戰承坤這種渣男,也就你當個寶,你想要,那就給你廢物回收好了。”

“你……”蘇嫣嫣氣得面色扭曲,本想破口大罵,下身傳來的疼痛卻又讓她抓住了身下的褥子,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夏席月低下頭,戴上無菌手套掀開被子,“我要給你做個內檢,檢查一下宮頸大小和胎兒下降程度。”

這一刻,縱使她和蘇嫣嫣有多少前仇舊怨,夏席月都暫時放下了。

她還做不出那種一屍兩命卑鄙的趁人之危之事。

蘇嫣嫣,現在只是她的病人。

救她,也僅僅是因為那一紙和離書。

蘇嫣嫣額頭冷汗直滴,渾身顫抖著,惡狠狠警告道:“夏席月!你最好不要給我動什麼手腳,我肚子裡懷的,可是王府的小世子!”

她現在是無人可依了,沒想到有朝一日竟叫她躺在床上受著仇人夏席月的掌控,這簡直是生不如死!

可為了腹中的孩子,為了將來的王妃之位,蘇嫣嫣只能忍氣吞聲。

夏席月直接當耳旁風,手指利落探了進去:“孩子幾個月了?”

“七個月了……”蘇嫣嫣咬著牙開口。

七個月,也就是二十八週早產兒。

夏席月目光冷了冷,難怪宋浩然束手無策,這孩子在這種條件下,根本沒辦法存活。

她斂眸,身為醫者公事公辦的開口:“這孩子在你肚子裡,胎位不正,生下來也是死,不生也會呼吸困難而亡,我必須要進行剖腹產手術。”

她說的這些字眼,對蘇嫣嫣來說分外陌生。

她閉著眼,死死攥緊了夏席月的胳膊,恨聲開口:“夏席月!我蘇嫣嫣今日信你一次,任你救治,若是你敢暗中害我,我必做鬼也不放過你!”

夏席月冷冷啟唇,“我們的賬,等你生完孩子再算!”

話音剛落,夏席月便乾脆取出麻醉劑衝著蘇嫣嫣打了一針。

然後拿出剖腹產器械包,動作行雲流水般開始術前準備。

張院判這才從屏風後面開口道:“席月,老夫可以出來了嗎?”

夏席月沉聲道,“出來吧,張院判。”

這剖腹產在現代如同闌尾手術一般常見,於夏席月來說算不上有難度的操作。

她有自信叫蘇嫣嫣母子平安。

張院判謹慎著道:“老夫能做些什麼?”

夏席月偏頭,指揮道:“你幫我把蘇嫣嫣的點滴掛上。”

這東西在難民營時張院判就見過,也不陌生,扎針的技術夏席月也教過他。

兩人立馬配合了起來。

夏席月在蘇嫣嫣腹壁開了切口,用引流管吸乾淨羊水,然後伸手就要將孩子掏出來,剪斷臍帶。

這般簡單粗暴的動作讓張院判看得眼珠子都不會動了,“這這這……”

夏席月低頭,眉眼冷肅,顧不上講解,就把孩子遞了過去,“檢查一下,我要給傷口縫針。”

張院判穩穩抱著孩子,同時輕彈腳底,立馬便聽到一陣響亮的哭聲。

叫張院判臉上不自覺露出個笑容來,下一秒,卻是一怔,“席月,這孩子瞧著,不像是七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