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沙灣到金沙村,李世強他們又再度走了一夜的路,直到第二天要吃午飯時,才剛剛走到山腳下。

“二娃,東西給我,我來背!”

三月初的天,雖是微寒,但李世強的額頭上還是冒出一大串汗珠。

他抬起頭來抹了一把汗水,搖搖頭道:“沒得事,就點點路了。”

“拿來。”

李農昌直接走李世強身後,提起竹簍道:“看看你那樣子,我真怕你把東西摔了,花了那麼多錢買的!”

從昨天出發,李世強和自家老漢都是輪流揹著竹簍,兩個人的肩膀上早已經磨出血辣辣的痕跡。

雖然李世強還想硬撐,但終究身體才剛剛成年,累得都有些說不出來。

他勉強抱起竹簍,讓老漢兒李農昌背上,然後跟在身後,一手託著竹簍下面。

“哼,真是嫩娃兒。往後多吃幾碗飯。”

李農昌背起竹簍後,竟然還有著幾分力氣說話。

李世強虛弱的搖了搖頭,已經沒力氣頂嘴了。

等父子倆終於來家門口的時候,早已等候多時的陳香蘭立即迎了出來道:“這次咋個回事?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往常不是早上就到家了嘛?”

父子倆沒說話,只是一個勁的朝著屋子裡走去。

而陳香蘭也忽然注意到李農昌背後的竹簍:“呀!你咋買了這麼多東西!”

父子倆還是沒說話,一屁股坐在堂屋前的臺階上,伸著雙手撐在腿上,喘著粗氣。

陳香蘭邁著碎腳步來到竹簍前,神情欣喜的看著竹簍裡的東西:“呀!前兩天不是才吃了肉嘛?買這個肉乾嘛?呀!咋還買了大米!還有油!還有布....”

陳香蘭看著竹簍裡面的東西,初時還很高興,但等她看著裡面越來越多的東西時,臉上頓時冒出一股怒意,她猛地一巴掌拍在李農昌後面,怒罵道:“好不容易放排賺的錢!你就這麼花了啊?”

“灶房裡面還掛著那麼多肉,屋頭還有紅薯和包穀,哪個喊你買米的?還買了白麵!?”

“你還有錢買布和毛線!?你是不是錢多了?哪個喊你買這些個沒用的東西?”

“......”

聽著老媽對老漢兒的一頓怒罵,李世強忽然有些想笑。

昨天他就是這麼被老漢兒罵的。

“嘴巴閉到!哪來那麼多話的?這些東西不是我買的!”李農昌無力的伸出一隻手擺了擺,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不是你買的,還能是哪個買的?難不成還有人送給你?”

“這都是二娃買的!”

“二娃!?”

陳香蘭一臉驚訝的扭頭看向李世強,有些不明白的問道:“二娃?這是你買的?”

李世強一手撐在地下,扭過來半點身子道:“媽,我把我挖的那些草藥,還有山麂子皮都給縣城裡面賣掉了,賣掉兩百塊錢!”

“呀!賣了那麼多錢?”

陳香蘭面露狂喜,雙手拍在大腿上,繼續連忙問道:“二娃,真的還假的哦?你那草藥和山麂子皮有那麼值錢?”

李世強抬起下巴,看了眼自家老漢:“真的!我把錢都給老漢兒了!”

“給!”

李農昌也適時的從自己兜裡,掏出一大把大團結:“錢都在這呢!”

“呀!真有那麼多錢啊!”

陳香蘭連忙奪過手中的錢,沾著口水數了起來。

“....一百八,一百九,兩百!”

“剛剛好兩百!”

陳香蘭高興的數完錢後,忽然又察覺到幾分不對。她看了眼竹簍裡面的東西,皺著眉頭問道:“賣了兩百塊錢,那這些東西是哪來錢買的啊?”

“呃....”

這話一說,李世強心中立刻就明白事情可能要瞞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自家老漢兒,發現他正一臉心虛的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張了幾次嘴,又想不出什麼話來。

陳香蘭面色忽然一緊,有些害怕的問道:“李農昌,你們這次賣竹子的錢呢?你莫說這些東西是你拿公家的錢買的?”

“怎麼可能!”

“每次賣竹子錢,都是王會計的兒子接的,我連一分錢都沒碰過!”李農昌雙手一攤,有些沒好氣的說道。

“那這些東西...”

“媽,給我端碗水喝嘛,走了一晚上的路,又餓又渴的,還揹著這麼多的東西,你看看,我和老漢兒的肩膀都磨成啥樣子了!”

陳香蘭低頭看了一眼,立即看到父子倆那磨出血的肩膀。

她連忙鑽進灶房裡面,端出一小碗茶油來。

“拿這個出來幹嘛!?”

“你不擦就閉嘴,我給二娃擦。”

陳香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用手沾了點茶油往李世強的肩膀上抹了抹,一邊抹一邊心疼的說道:“買那麼多東西幹嘛,屋頭又不缺。好不容易賺點錢,留到結婚不好嘛?”

李世強咧嘴一笑,沒有說話,乖乖的享受母親的關愛。

等陳香蘭給李農昌抹茶油的時候,又忽然注意到李世強腳下趴著的小花,有些好奇的說道:“這哪家的狗?怎麼繩子都沒拴,跑我們家來了?”

李農昌笑了笑,說道:“二娃從縣城裡面帶回來的,一個野狗,跟著他走了一夜的路。二娃說缺條狗打獵,就讓它跟著回屋了。”

“這...”

陳香蘭面露猶豫,最後還是沒開口反駁,只是抹完茶油後,立即往灶房裡面走去:“你們先坐會,我去給你們弄飯吃。今天下午就不上工了,好生歇下。”

李農昌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說話。

而李世強則是站起來走到堂屋,給自己和老漢兒倒了兩碗水。

“老漢兒,喝水。”

李農昌接過有些脫皮的搪瓷缸,猛猛的灌了一口道:“你賣的什麼草藥?怎麼賣了那麼多錢?”

在外面不好多問,李農昌一直都將這個疑惑壓在心裡,等到了家裡,他終於可以問出口了。

“鄂貝,一種止咳化痰的草藥,以前的貢品。運氣好,在山裡面遇到一株。我也沒想到一株能賣到一百八十塊錢。”

“一株一百八!?那麼貴啊?”

李農昌倒吸一口涼氣,又問道:“那你下次去採藥,就一定能挖到那個鄂貝了吧?”

“差不多吧。”

李世強點了點頭,在心裡面算了算賬道:“但就算沒挖到鄂貝,一次也能賣個十幾二十塊錢。”

“這也不少啊!”

李農昌驚歎了一聲後,心中也終於放棄讓他兒子跟著去砍竹子,掙公分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