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朮,你嚷嚷什麼?有客人在呢!”

完顏宗望看見這個大聲咋呼的兄弟,忍不住皺了下眉,數落了兩句,又招手讓他上前說話。

完顏宗弼這時也瞧見正在射箭玩的趙構和正在瑟瑟發抖的張邦昌,知道不能瞎咋呼,就趕緊三兩步到了自家哥哥身邊,然後又拋過去一個相當凝重的眼神——真的出大事兒了!

完顏宗翰連忙起身,說了句:“某家內急,去去就來。”

然後就大步向院子裡面的一扇月亮門走了去。完顏闍母見狀,也忙從一張胡床上起身,一邊跟著宗望而去,一邊開口道:“我也內急,去去就來!”

完顏宗弼當然也內急了,他比誰都急啊!於是就說了句:“內急,急得很。”然後就跟著宗望、闍母兩人一起去了。

三個完顏出了那月亮門,也沒奔茅房,而是在門外的院子中找處遮陽的屋簷,三個人就站在下面......說話。

“兀朮,出甚事兒了?”完顏宗望皺著眉頭就問,“是不那個鄆王趙楷的兵到了黃河北岸的安利軍?”

宗望並不在意開封府的宋軍和中牟縣的勤王西軍,真正讓他擔心的是河北兵馬元帥鄆王趙楷的軍隊。畢竟鄆王趙楷打敗過郭藥師和劉彥宗,而且還截斷了宗望的東路軍和燕山府之間的聯絡。

半個月前,宗望還得到駐守黃河北岸安利軍(黎陽)的金兵報告,說宋河北兵馬元帥府下的部隊現在已經到了懷州和衛州(王淵分出一部分兵力進入了懷州附近的衛州),而且聲勢不小,似乎有數萬大軍,還擺出一副要收復黎陽,徹底切斷黃河以南的金兵歸路的姿態。

“不是,”完顏宗弼搖搖頭,“趙楷沒來黎陽,而是北上去了娘子關!”

“啊?”完顏宗望一愣,“他去娘子關幹什麼?”

完顏闍母插話道:“難道是為了解太原之圍?”

宗望搖搖頭:“這怎麼可能?粘罕手裡有七八萬正兵!那鄆王敢去太原那就是送死!”

完顏宗弼眉頭緊皺,低聲道:“可是那鄆王似乎打贏了!”

“打贏了?”

“怎麼可能?”

完顏宗弼掏出一卷奏章,遞給宗望,“二哥,這是黎陽大營的人送來的......是宋國的河北兵馬元帥府給開封朝廷的奏章。奏章上說,三月下旬時,鄆王趙楷親率萬餘騎兵在娘子關下和金兵萬餘進行了一日一夜的大戰,是役宋軍大獲全勝,斬首三千,而且還陣斬了粘罕的長子設也馬!”

“什麼?”

“設也馬沒了?”

完顏宗望、完顏闍母兩人都給這個訊息驚呆了!

趙楷之前打死劉彥宗,打敗郭藥師已經夠讓人吃驚了。現在好了,變本加厲來了,直接打敗了正宗的女真金兵,而且還殺了完顏宗翰的愛子完顏設也馬!

“那,那粘罕還不得氣瘋了?”完顏宗望連忙追問。

完顏宗弼搖搖頭,認真地說:“依著宋人的奏章所言,粘罕並沒有瘋,而是......撤了平定軍和太原府之圍!”

“撤,撤圍了?”

“這怎麼可能?”

完顏宗望、完顏闍母兩人驚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河北、河東戰場上發生的事情也太詭異了。完顏宗翰多寵那個設也馬呀,怎麼可能不為兒子報仇就撤兵?

難道是......國中出了什麼大事?

耶律大石從漠北鎮州打回來了?

還是皇帝吳乞買突發疾病要駕崩了?

完顏宗望眉頭大皺:“咱們得儘快聯絡上燕山府才行!”

完顏闍母道:“可咱們已經派出了兩波信使,都在臨漳和魏縣一帶被人堵回來了。”

臨漳屬於相州,魏縣屬於大名府。這兩個州府現在是河北大元帥府的核心地盤,都駐有重兵,當然沒有那麼容易透過。

完顏宗望眉頭緊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有辦法了!

咱可以利用那個康王和張太宰帶路,打通和燕山府之間的道路。”

......

剛才還在和完顏宗望說話張宗昌,當然是聽不懂女真話的,但是他身邊有個懂女真話的趙良嗣跟著。這個趙良嗣聽見完顏宗弼的嚷嚷,馬上就翻譯給張宗昌聽了,而且還自己加了點料。

趙良嗣壓低聲音道:“相公,金人的四太子說出大事兒......看來是李相公的行營大軍提前出兵了,還叫金人的哨探給發現了!這下可完了,金人的二太子、四太子,還有那個什麼元帥,現在一定在商量著殺我們倆的事兒了!”

他還真是能腦補,而且還補完以後還一股腦的倒給了張邦昌這個孬相公。而且他說這話的時候看著還挺傷心的......要死了,能不傷心嗎?而且他還是個白死的貨!他並不是人質,只是個送貨,不,是送人的。

把人送到地方,他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可是他和金營當中的高層都很熟悉,完顏宗望、完顏闍母兩人很熱情的留他吃飯。趙良嗣擔心金賊起疑心,於是就留下來了。沒想到這一留,就要吃斷頭飯了......

這個時候康王趙構也湊了上來,緊張兮兮的問:“怎麼啦?怎麼啦?”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就把張邦昌給問哭了。張邦昌也不搭話,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然後嚎啕大哭起來了。

看到他這副樣子,趙構也明白了,不過他比張邦昌要勇敢一點,沒有跟著一起哭,而是嘆了口氣,面無人色地說:“此男兒事也,相公何必如此......”

張邦昌哪裡肯聽趙構的勸,只是伏地痛哭,還越哭越歡,聲音都傳到在月亮門外商量事情的完顏宗望、完顏宗弼、完顏闍母三人耳中了。

聽見哭聲,三人都覺得奇怪,於是就結束了談話,一起返回了正在舉行酒宴的院子,進去之後就看見張邦昌哭翻在地,趙構和趙良嗣則在邊上嘆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設也馬死了,那個張邦昌傷心什麼?

完顏宗望張口就問:“趙貴使(趙良嗣),你家張相公這是怎麼了?”

“他這是......”趙良嗣是老狐狸了,特會察言觀色,看見完顏宗望、完顏宗弼、完顏闍母三人的臉色,沒有發現殺氣,“他這是想年孃親了!大宋孝治天下,張相公更是天下有名的孝子,他的孃親今年八十歲,已經臥病在床多年,都靠張相公親自伺候。可這一次張相公為了送貴國大軍北還,不得不和親孃別離,現在心中想念,所以才痛哭不止。”

“哦,”完顏宗望點點頭,“某家也是孝子,也怪想念爹爹的......這樣吧,張相公就留在某家身邊,不必北上報信了,這樣也可以離開封府近一些,等某家的大軍入了定州,就放他回去。”

“北上報信?”趙良嗣一愣,“去給誰報信?”

“當然是給我軍北撤沿途的宋國官府報信了!”完顏宗望笑道,“和局已成,干戈已止,我軍北退時當秋毫無犯,宋國的官民也可以安安心心過日子,難道不好嗎?”

“好好好,當然好。”趙良嗣連連點頭。

完顏宗望笑道:“既然你都說好,那你就和康王一起去吧......某家讓韓常、郭大郎領五千精兵和你們一起北上,直到定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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