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善微微一笑,開口道:“段皎之名,朕當然聽過。朕雖然在洛陽,卻安排了東廠的人盯著青州情況。”

“得知青州賊匪能穩定,並沒有太肆虐百姓,都是仰賴你段皎。”

“兗州有霍旦,青州有段皎,一霍一段,扛起了人性,使得地方上百姓不至於卑賤如狗,人命如草。”

“所以,朕記住了你。”

“記住了你們這些,還有良知良心的人。”

“你們有能力有抱負有良知,可是之前的朝廷,沒能選賢用能,沒能讓你們嶄露頭角,不是你們的錯,是朝廷的錯,是皇帝的錯。”

趙善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態,表態道:“所以走到哪裡,朕就關注到哪裡,希望有更多的人才湧現,希望發現更多像你們這樣的人。”

段皎聽到趙善的話,心頭一顫。

一時間,心中感動。

如果趙善不是聖主,不是力挽狂瀾的人,不是肅清大乾風氣,重塑道德綱常的人,段皎不會相信這些會,只會認為趙善是忽悠。

可趙善登基繼位後,親賢能遠小人,打壓世家,安撫百姓,開疆拓土,這就是趙善一直在踐行的事情。

荊州隱士姬南風出仕了。

揚州隱士顏玄卿出仕了。

這些一個個地方的大儒,都從原來的隱居便成了如今的官員,都開始施展才華。

所以,段皎相信趙善,更覺得大乾真是不一樣了。

又因為趙善對他的器重,毫不吝嗇的褒獎,讓段皎生出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他跟著孔神通,是因為孔神通給了他機會,對他有恩。

僅僅是報恩,不為其他。

可是,趙善懂他。

這是本質的區別。

段皎感動得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以頭叩地,激動道:“陛下啊,您怎麼不早一點出現呢?天下等待陛下太久了,萬民等待陛下太久了,青州萬千百姓等待您太久了。”

趙善看著段皎激動的神情,心中也是肅然。

這就是老一輩計程車人。

這就是有堅守計程車人。

就算身處逆境,就算處在賊匪中,卻還沒有放棄良知和堅守。不像是荊州和揚州的一些士人,只知道服散,只知道嘴上清談,從來不會去踐行嘴上的話。

趙善起身來到了段皎的身前,彎腰把段皎托起身,笑道:“段先生,如今也不晚,剛剛好。”

段皎感動道:“陛下終於來了。”

趙善輕拍段皎的手,讓段皎坐下,才回到了坐席上,開口道:“段先生代表孔神通來,有什麼事情呢?”

段皎毫不猶豫道:“回稟陛下,孔神通安排老朽來覲見陛下,表示願意歸順。只是,孔神通有條件。”

趙善問道:“什麼條件?”

段皎回答道:“孔神通說,他不要什麼國公爵位,更不要什麼敕封,不在意權勢,只是不放心孔令月的婚事。”

“如果陛下納孔令月為妃,孔神通就歸順。除此外,劉福全從兗州逃過去後,竟然去了青州,希望藉助孔神通的力量捲土重來,被孔神通拿下了。”

趙善眼神頓時明亮了起來。

娶了孔令月嗎?

他是不反對的,畢竟孔令月給他的印象很不錯,能征善戰,也有腦子,倒是很不錯的女子。

孔令月也可以在朝中為官。

有姜羽凰、衛鳳卿、葉青璇、孔令月這些不弱於男兒的女人,如果這些人能夠入朝為官,對於打破當前的格局,那也是有利的。

朝廷中,不能只有一派。

這是絕對危險的。

都說朝中無派,千奇百怪,如果連派系都沒有,那就是牛鬼蛇神了,那也是不可能的,不符合人性規矩。

朝中有人,就必然會各自扎堆,就必然會各自聚攏奪權,為了自己的利益和目標前進。

趙善引入女子,就多一個派系。

趙善點頭道:“朕可以娶了孔令月,不過給孔神通的敕封,也不會少。”

段皎拱手道:“陛下聖明!您娶了孔令月後,以孔令月的能力,陛下多了一個助力。尤其孔神通一身武藝強橫,堪稱是萬人敵,是戰場上的絕世虎將。”

“一直以來,趙躍就在籠絡孔神通,希望雙方聯姻,促進和孔神通的關係。”

“只是,孔神通拒絕了,孔令月也瞧不起趙躍的兒子。”

段皎正色道:“陛下娶了孔令月,一舉兩得。”

趙善也是微微點頭。

東廠傳來的訊息,也說了孔神通萬夫莫敵,是戰場上的大將。曾經大乾朝廷的人,就曾討伐孔神通,卻被孔神通臨陣斬將,導致大軍崩潰。

趙善自然願意收了這樣的人。

趙善話鋒一轉,問道:“段先生,如今的青州情況怎麼樣?”

段皎面色變得嚴肅起來,鄭重道:“回稟陛下,青州還是不夠好,地方百姓很難。即便是孔神通麾下的賊匪,受到了約束,實際上約束力也有限。”

“孔神通勢力範圍外,諸多賊匪也一樣是盤踞縣城,收取各種賦稅。雖然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事,沒有無數百姓捲入戰火,可時有摩擦。”

“百姓的日子很難。”

“再加上地方上的大家族,也在盤剝百姓,只能說底層的百姓很苦。”

段皎沉聲道:“目前的青州,堪稱是民生凋敝。當然連續的混亂下,之前幾年死了很多的百姓,導致地方上地廣人稀,人口少,倒是有許多土地荒蕪了。”

趙善沉聲道:“這麼說來,治理兗州不容易啊!”

段皎說道:“是很困難,可是陛下來了,青州的青天就有了,百姓就有了希望。”

趙善忍不住笑了起來。

段皎還真是會說話,這人難怪能在青州孔神通的身邊立足,不單是有治理地方的能力,還能隨機應變。

趙善話鋒一轉,問道:“段先生,朕需要一個青州刺史,要能肅清青州的亂局,你可有把握?可敢接下這個重任。”

“能!”

段皎毫不猶豫回答。

他心中也是激動,因為他這樣的出身、相貌,想要擔任一州刺史,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如今,趙善卻給了機會。

段皎保證道:“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會肅清青州的毒瘤,不管是橫行霸道的世家大族,亦或是貪贓枉法的官員,還是地方上的賊匪,一個都跑不掉,全部都會解決。”

趙善點頭道:“朕拭目以待。”

段皎心中期待了起來,主動道:“陛下既然同意了婚事,臣立刻就返回青州臨淄,馬上安排後續事情。”

趙善擺手道:“不著急,朕曾和令月說,讓她告訴孔神通,要著手算計趙躍,可曾給答覆?”

段皎搖了搖頭道:“陛下,孔神通說等陛下給了答覆,再考慮下一步的安排。算計趙躍的事情,他也願意配合。”

趙善點頭道:“那也行,朕接下來,會著手去攻打徐州,牽制趙躍的兵力。你通知孔神通,讓他從青州南下,殺入徐州境內。”

段皎回答道:“臣謹記陛下囑託。”

他再一次主動道:“陛下,臣馬上就啟程返回青州。”

趙善說道:“再急,也不必急於現在。既然來了,就歇口氣,尤其是到了中午,也該吃午飯了,先餵飽了肚子,再啟程回去不遲。”

說完,趙善就吩咐人端上來了酒肉佳餚。

趙善招呼著段皎一起用膳,段皎更是感動得老淚縱橫。

段皎這樣年近五十的人,是見過曾經大乾的盛世。他小時候,大乾還沒有徹底崩塌,就算邊塞已經出了問題,至少大乾還維持著表面上的盛世。

隨著段皎長大,天下驟變,一年比一年差,就算是學有所成,也沒有出仕的機會。

如今,遇到了聖主皇帝。

還和皇帝一起用膳。

這是無上的榮耀,更是能吹一輩子的榮耀。

段皎感動得老淚縱橫的,在感動中吃完了飯,才親自送段皎離開。

高遠也跟著趙善一起的,他跟著趙善回到殿內,開口道:“陛下略微施展手段,段皎就已經死心塌地追隨,陛下真是厲害,奴才佩服。”

趙善眼神幽深,緩緩道:“對付某些人,需要使用手段。”

“可是,遇到段皎、顏玄卿、姬南風這樣的人,不能施展手段,只是需要實誠一些就行了。”

“給他們足夠的禮遇,就夠了,他們需要的僅僅是尊重。”

“對他們用手段,是對他們的侮辱,朕不屑為之。”

趙善沉聲道:“高遠,段皎接下來也會肅清青州的亂局。你也在段皎的身邊,安排東廠的人暗中保護,確保未來段皎的安全。”

“這一方面的佈置,就對比霍旦,一模一樣的安排就是。”

高遠回答道:“請陛下放心,臣馬上就安排。說起來,這段時間霍旦的身邊,的確是有許多不懷好意的人,有許多人暗中要刺殺霍旦,都被東廠的人攔住了。”

趙善問道:“抓到了背後的人沒有?”

高遠回答道:“暫時沒有收網,只是一點點摸清楚更多的訊息。因為霍旦針對大家族,也處置了大批當初兗州的賊匪,導致這些人暗中集結在一起,要反抗霍旦。”

趙善點了點頭道:“明面上的事情,交給霍旦自行處理。如果暗中刺殺,搞陰詭手段,你儘管處置就是。”

高遠點頭道:“臣明白。”

事情稟報了,高遠也就離開了,自行去安排後續的事情。

約莫過了兩刻鐘左右,高遠又急匆匆回來了。他見到了趙善,行禮後稟報道:“陛下,剛接到李布衣將軍送來的訊息。李將軍說,衛娘娘的兵力遇阻,他帶人馳援後,雖然擊潰了敵人。”

“可是豫州方面,突然天降暴雨,目前大雨不斷,還在下雨中,以至於在潁川境內停下了。好在拿下了潁川郡的鄢陵縣,暫時立足了,卻無法突進。”

轟隆隆!!

恰在此時,天空中也響起了炸雷。

雷聲滾滾,烏雲匯聚。

趙善站起身走出了大殿,看著聚集的烏雲,高聲道:“高遠,豫州的戰事,通知李布衣全權做主,朕不干涉,只管最後的結果。”

“你準備兩輛馬車、蓑衣、斗笠這些,朕馬上去追趕段皎,給他送過去。大暴雨來了,他什麼都沒有準備,恐怕會淋成落湯雞。這是朕未來的青州刺史,不能有閃失。”

高遠道:“陛下,奴才去安排吧,您不用出城了。暴雨來臨,又打雷閃電的,外面太危險。”

趙善呵斥道:“去安排。”

“奴才領命!”

高遠勸不了,行了一禮後就急匆匆去安排。

短短時間,高遠已經準備妥當,趙善帶著蓑衣斗笠,鑽入了一輛馬車中,又讓人駕駛一輛馬車,兩輛馬車同時行駛,一路往東去,要去找離開了許久的段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