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夫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自從那個十一號第一次傳球成功以來,他就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忘記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著球場裡的一舉一動,忘記了歡呼,也忘記了緊張,甚至忘記了球場對面的仇敵們。

心臟緩緩地往上攀升,最後卡在了喉嚨之中,幾乎就要吐出來了,但傑夫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球場,然後就看到了今晚最難忘的一幕――

開球之後,十一號球員就開始快速後撤步,迅速拉開了自己和進攻鋒線之間的距離,同時腳步穩健而快速地橫向交叉,帶動著整個隊伍朝著右側移動;馬庫斯跟隨在十一號的身邊,如影隨形、伺機而動,似乎時時刻刻都在準備著接過橄欖球,開始跑球。

整個進攻開始得太過迅速,以至於防守球員根本來不及反應,此時整個防守陣容都猶如一盤散沙,無法組織有效的防守。他們似乎還沒有決定,到底是突擊四分衛,完成擒殺;還是防守跑球,阻止馬庫斯再次跑出大碼數;亦或者是防守傳球,短傳?中傳?長傳?

特洛伊人隊的防守隊員們的跑動和位置都沒有章法可言,完全可以說是亂作一團,似乎迷失在棕熊隊水銀瀉地般的進攻之中,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方法進行遏制。防守,無從談起。

防守隊員的糟糕表現,給進攻鋒線留下了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同時也給十一號足夠的觀察時間和蓄力過程,但為什麼十一號遲遲不出手呢?

傑夫百思不得其解,更重要的是,他也沒有時間好好思考,只是焦急,無比地焦急,緊張得胃部都開始痙攣起來,握緊了雙拳,身體緊繃到極致之後,根本無法動彈,似乎僅僅只是幾秒鐘,又似乎經歷了整個世紀,然後十一號終於出手了!

拉弓,射鵰。

傑夫的視線落在了那顆橄欖球之上,攀高,攀高,持續攀高,那劃出的拋物線是如此飽滿、如此圓潤、如此高挑,一直達到了最高點之後,開始下落,前衝的力量是如此充足,衝過了三十碼線、二十碼線、十碼線、端區……

耶穌基督!

這居然是一記超級長傳,直接瞄準了端區?傑夫覺得心臟的跳動在此刻就停止了,似乎就連時間都停止了。問題在於,端區裡有人嗎?

有。約翰-沃德。

整個端區一片開放,空無一人。當傑夫注意到了約翰的時候,特洛伊人隊的防守球員們這才反應過來,猶如餓狼撲食一般,但此時已經太遲了,最近的一名球員,距離約翰也有十五碼以上的距離,他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約翰伸出了雙手,輕而易舉地將橄欖球攬入懷中,然後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雙腳所在的位置赫然就是:達陣區!一箭穿心,一擊致命!

“嗶”的哨聲響亮地滑過天際,傑夫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巴,原地直接彈跳起來,“達陣!達陣!”因為太過激動,以至於口水嗆到了喉嚨,然後就開始激烈咳嗽起來,但這依舊絲毫沒有損失他的喜悅和幸福,瘋狂地跳躍著,瘋狂地揮手著,瘋狂地尖叫著,“達陣!”

跳躍起來之後,傑夫狠狠地抱住了同樣站起來振臂歡呼的內特,兩個人就好像贏得了比賽一般,不斷地瘋狂尖叫著,“啊啊啊!”只有這樣的方式,他們才可以宣洩內心的洶湧和沸騰,也只有這樣的方式,他們才能夠表達此刻的真實心情。

玫瑰碗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棕熊隊的支持者們只是單純地在慶祝著,肆意地慶祝著,不是為了比賽的勝利,而是為了進攻組久違的復甦,雖然棕熊隊的支援觀眾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其他人都已經走光了,但這一片歡呼和吶喊卻猶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再次讓玫瑰碗恢復了活力。

特洛伊人隊的支持者們則有些發矇,有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似乎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達陣就已經完成了;有的人無比憤怒,朝著自己的防守球員大聲嚷嚷著,宣洩著怒火,讓他們重新振作起來;有的人開始大聲應援,為自己的球隊加油鼓勁,畢竟現在他們還在贏得比賽。

“斑比!斑比!”馬庫斯第一個就朝著陸恪衝撞了過來,死死地抱住陸恪,用渾身的動作來傳達著內心此刻的喜悅;可不等陸恪反抗,進攻鋒線的其他隊友們也都紛紛跑了過來,嚴嚴實實地將陸恪圍繞在正中間,嘶吼、吶喊、歡呼的嘈雜聲音不絕於耳,狠狠地撞擊著陸恪的耳膜,彷彿整個世界都嘈雜起來。

壓抑了整場比賽的情緒,在此時此刻,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

“冷靜!冷靜!”棕熊隊防守組的隊長賈斯汀-艾迪森(Justin-Edison)快速跑動著,進入了場內,將團團抱作一團的隊友們拉了開來,然後用力拍了拍陸恪的肩膀,“夥計,幹得漂亮!但比賽還沒有結束!”

幸福的喜悅在陸恪腦海裡橫衝直撞著,猶如一條蛟龍,正在擺脫束縛,尋找著宣洩口。但,賈斯汀的這句話讓陸恪清醒了過來,他不得不深呼吸,再次深呼吸,暗暗告誡自己:達陣是值得慶祝的,但這僅僅只是邁向勝利的第一步而已,勝利才是終極目標!

“夥計們,把場地讓給我們的夥伴,讓他們發揮威力吧。”陸恪用拳頭捶了捶賈斯汀的肩膀,“接下來就是防守組的時刻了!”

賈斯汀豎起了大拇指,“現在就讓我們大顯身手吧!”今天的比賽之中,防守組被對手死死壓制,著實太過憋屈,現在進攻組都已經復甦了,他們可不能落於人後,否則回去之後就要抬不起頭了。

陸恪和進攻組的小夥伴們離開的場地,然後就看到防守組的隊友們齊齊地高舉著右手,洛根第一個就衝了過去,一個個地擊掌慶祝著,整個晚上籠罩在棕熊隊頭頂上的陰霾總算是漸漸散去,歡呼和雀躍再次開始湧動起來。

馬庫斯用肩膀撞了撞陸恪的肩膀,開懷地說道,“大家都在等著你呢,十一號先生。”說完,馬庫斯就先跑了過去,跳躍著和每一位隊友擊掌慶祝,陸恪也緊隨其後,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左手,一個,再一個,擊打著彼此的手掌,真正地感受到彼此並肩作戰的信任和支援。

站在佇列最後的,赫然就是教練組的三名教練員,還有安東尼。

裡克看著眼前笑容滿面的陸恪,故意板起臉來,“你應該知道,剛才你在場上,完全沒有聽從戰術的指揮,這是不正確的,對吧?”

由於在橄欖球比賽之中,進攻戰術可能多達兩萬種,四分衛即使把所有技術都記在腦袋裡,也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分析出最合適的戰術,畢竟四分衛不是電腦,這需要一整個團隊進行。

在職業比賽之中,不僅有場邊的主教練、進攻教練,制定戰術;在球場上方的主客隊包廂裡,還有團隊居高臨下地觀察整個場上的形勢,對每一檔進攻和防守進行分析,彙報給主教練,然後再製定相關戰術。

換而言之,每一檔進攻的戰術制定,這都需要教練和四分衛直接進行溝通來完成。

不過,比賽過程中,電光火石之間的判斷,還是由四分衛完成的;根據場上形勢,更改戰術,這也是四分衛的任務。剛才的情況就是如此。

一切發生得都太快了,陸恪做出了準確的判斷,裡克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進行商議和指揮,進攻就猶如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地推動。裡克曾經考慮過阻止陸恪,將進攻腳步放緩下來,重新調整戰術,但片刻猶豫之間,他還是閉上了嘴巴。

顯然,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但此一時彼一時,四分衛需要和教練進行溝通,橄欖球不是單打獨鬥就可以完成的一項運動,甚至不僅僅只有場上的運動員在戰鬥。裡克需要這名替補四分衛明白這一點。

陸恪看著滿臉嚴肅的裡克,沒有辯駁,認真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裡克啞然失笑,沒有再多說什麼,拍了拍陸恪的手臂,“出色的工作!現在,我們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次進攻應該如何進行。其他的工作就交給防守組的夥計們吧!”

在旁邊球員席安坐下來之後,陸恪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顫抖著,遲來的緊張和亢奮終於變得真實起來。

臨危受命上場之後,陸恪根本沒有時間思考,也沒有時間激動,根本沒有喘息的空間就投入比賽之中,所有一切都沒有真實感。

一直到此刻,現實才進入了血液之中,陸恪才意識到,就在剛才,他完成了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場NCAA正式比賽,以半職業球員的身份;同時還完成了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個正式比賽傳球達陣。

夢想,終於實現了。

回神之後,陸恪緩緩地、緩緩地握緊了拳頭,他喜歡那種千鈞一髮、近乎窒息的感覺,他喜歡那種掌控全域性、兩軍對壘的感覺,心跳聲是如此清晰,狠狠地撞擊著耳膜,美妙得讓人不想離開。僅僅只是一次嘗試,他就愛上了這種感覺!

抬起頭,看著玫瑰碗的觀眾坐席,即使空出了大量座位,依舊如此壯觀,猶如站在世界的重心,感受聚光燈的熱量。一切都讓人如此沉醉!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開始下一檔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