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兒子、孫子、曾孫、玄孫……

陳地主臉色發白,不自覺地打了寒顫。

此時,他看向傅文鈺的目光,隱隱帶了些恐懼之色。顯然雖然只是寥寥數語,但他依舊被傅文鈺描述的‘未來’狠狠地震驚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家中有一個痴兒的苦楚,正因為擔心再生下一個不健康的孩兒,他與娘子決計不再生育,即便是娘子勸他納妾留後,也被他拒絕了。並且為了躲開那些心思複雜的族人,他們更是搬來了此地。

如今他們夫婦倆唯一的念想,便是找人照顧兒子,這樣等他們百年之後,俊兒也不至於孤苦無依,任人欺凌。

可若是俊兒的兒子也是痴兒……

那他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

傅文鈺見陳地主被嚇唬住了,心中略松。

對方不是想娶個聰明的兒媳婦,想要兒子有人照顧的同時,也希望第三代的基因能夠回到正規嗎?

那他就告訴對方,你想太多了!

當然了,嚇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傅文鈺今天也打算擺出自己的實力,免得對方被自己嚇唬之後狗急跳牆,軟的不行來硬的。

所以他話題一轉,提到了柳州小報。

“不知陳員外你可曾關注過近來的‘柳州小報’?”

“那正是我的主意,而且上面的那篇‘真假少爺’的話本也是我寫的,賣給了唐員外家的開元書坊。所以養家餬口以及將來科舉所需要的銀錢我自己會賺,不需要別人費心。”

“也所以,還請你以後不要再提婚事了。”

最後這句話,傅文鈺說得非常認真。

他準備如果今天無法和陳地主達成一致的話,那就要採用其他手段,比如在報紙上搞臭對方的名聲,以及自家房子也不建了,馬上搬走等等。

好在陳地主不傻,也不是那種喪盡良心的人。

聽完傅文鈺的話後,他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了傅文鈺一會兒,然後苦笑道:“罷了,姻親乃是結兩性之好。既然你們並不願意,那老夫也不強求。”

“之前看中令妹,是因為你們兄妹幼時跟俊兒一起玩過,是少有的能和俊兒玩得到一起的人,把俊兒交給你們,我放心。”

說罷他一擺手,“請回吧,老夫就不送了。”

不送就不送。

傅文鈺鬆了一口氣,然後在陳府管家的帶領下出了門。

不過陳地主說陳俊小時候跟自己玩過?但原主的記憶裡卻沒有這一項,唔,也正常,因為比較日常的事情他的確沒有記憶,四書五經倒是記得牢牢的。

走到門口的時候,中途幾次欲言又止的老管家忍不住道:“傅小哥,我們少爺雖然和正常人不一樣,但他真的沒有壞心,甚至比很多人都要好。”

於是接下來這位老者就舉例了很多陳少爺是個好孩子的例子,比如心地善良連螞蟻都不捨得踩死,比如從不會打罵那些陪他玩的小廝,也比如以前老爺允許少爺出去玩的時候,他還會將自己的食物分給村裡的小孩子們吃……

傅文鈺安靜地聽完,這些事情有些他聽說過,有些則沒有聽說過,但不管如何,從這些事情上看,他更確定了陳少爺是一個心智不健全的人,換句話說就是小孩心性。

所以他誠懇地道:“那按你這麼說,你們家少爺如今已十四歲了,但他平日裡喜歡的卻是玩鬧,這樣看來他需要的並不是一個妻子,而是玩伴。”

小孩子成什麼親呢,有人陪著一起玩就行了。

陳管家頓時愣住了。

不等他再說,傅文鈺一拱手,“告辭。”

從陳家出來,他越想越覺得陳少爺不應該成親。

理由很簡單,一個一直保持著小孩子性格的人,即便是成了親,也不會成熟起來。而且更為嚴重的是,被嫁過來的那個女孩子,難道不會恨上陳家嗎?等將來陳地主夫婦老去,恐怕陳家還會不會姓陳都不好說。

不過這就不關他的事了。

既然陳地主答應了以後不會再讓人上門提親,那傅文鈺就將陳家拋到腦後,轉而思考起要怎麼解決傅二嬸這邊。

在傅蓉這件事情上,陳地主是主犯,傅二嬸是幫兇。

主犯不難解決,因為傅家與陳家並沒有厲害關係,陳地主在看到他堅決的態度以及掙錢的實力之後,放棄在意料之中。

但幫兇二房這邊,就比較難了。

一句話,打老鼠容易,不傷了玉瓶就很難。

老鼠指的當然就是貪心的二房夫婦,玉瓶則是祖父傅大石、他們一家以及二房的兩個子女也就是原身的堂弟妹,春花和文舉。

傅青石和劉氏成親也有十幾年時間了,有兩個孩子,還是雙胞胎,就是傅春花和傅文舉,今年十一歲。

他們家是典型的歹竹出好筍,夫婦兩個愛貪小便宜,對錢財非常看重,為此不惜算計親人,但兩個孩子的性格卻還不錯。

在原身的記憶裡,堂妹春花任勞任怨,家裡的很多活都是她乾的。而堂弟文舉則是原身的小跟班,很崇拜原身。

不過傅文舉現在不在家,被送到劉氏孃家學木工活了。

作為一個狗血文作者,傅文鈺對於怎麼打擊極品親戚,是具有豐富的口頭經驗的。包括但並不限於堵著門罵一天、攪黃對方工作、喊親戚朋友上門評理、借力打力等等,但這些方法再加上不傷玉瓶的前提之後,能用的寥寥無幾。

直到走到家門口的時候,他才想到了辦法。

第21章

“娘,我回來了。”

傅文鈺滿臉笑容地進門。

周氏一看到他這高興的表情,頓時驚喜地道:“文鈺,你和陳地主說好了?”

傅文鈺當即點頭,“對,都說好了,陳地主答應以後不會再提這件事,所以我們不用再擔心了,他這個人還是挺好說話的,也沒惱羞成怒。我聽你的沒有鬧大,是好聲好氣地跟他商量的。”當然了,他省略了自己嚇唬對方,給兒子娶媳婦的話,可能陳家以後子子孫孫都會是傻子,亦或者還會出現傻子的話。

“那真是太好了。”

雖然早有預料,但周氏得知這個訊息後,還是異常驚喜。

她對於陳地主,總有一種普通百姓面對有地位的人的那種拘謹。雖然她也是秀才娘子,但傅青山考中秀才也沒有多少年,自家生活的圈子很尋常,不認識什麼貴人。而陳地主就不一樣了,不但家中有奴僕,村裡還有他們家的佃戶。

所以在周氏看來,陳地主是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她之前還隱隱擔心過自家拒絕對方的提親,他會讓人搶走女兒,好讓生米煮成熟飯。

好在現在都解決了。

周氏喜極而泣,“這下子可好,娘總算是安心了。”

傅文鈺見她放下心來,也很高興,“娘,陳地主這邊解決了,那二嬸那裡也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得警告一二的。”

周氏贊同點頭,“你說得對。”

不知是順利解決陳地主這件事給了她信心,還是今天和傅二嬸吵架讓她認清了現實,總之周氏現在覺得兒子說得對,不能再放任那劉氏不管。

見狀傅文鈺便問:“娘,你覺得要怎麼做?”

他決定先聽聽周氏的看法,一來他畢竟是現代人思維,想出的辦法不一定符合古人的想法。二來也是覺得,周氏難得開始改變,他要鼓勵。

周氏想了想道:“把這事告訴你祖父。”

“文鈺啊,教訓你二嬸是其次,關鍵是不能讓她在外頭亂嚷嚷。”她表情嚴肅地道:“女兒家的名聲很是要緊,既然事情解決了,那可不能讓蓉兒和陳地主的兒子牽扯到一塊,所以得讓他們答應了不往外傳為好。”

這一點傅文鈺倒是沒想到。

“娘,都聽你的。”

“唔,不過祖父的話恐怕不夠分量,我再把族長請來吧。”

畢竟之前傅大石在分家的時候偏心二房,後面在陳地主提親這件事情上又表現不佳,重男輕女。所以傅文鈺覺得,還是得找更有分量的人壓陣才行。

人選當然是族長。

傅文成就任族長多年,行事可圈可點。而且之前傅文鈺還靠借書賣過人情給對方,所以他覺得請傅文成來主持公道,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還有一個隱藏的原因就是,傅文成的兒子明年就要考秀才了,如果傅家村出現醜聞,對他兒子是不利的。

把族中女孩嫁給人做童養媳,對方還是個傻子,當然是一件醜聞。

所以傅文成天然偏向自己一方!

經過他的解釋,周氏也點頭。於是傅文鈺便提著今天從茶樓裡打包回來的兩包點心,趁著天還沒黑,敲響了族長家的門。

傅文成聽完他的來意,當即臉色一黑。

“三叔公糊塗!”

陳地主為人和善不假,但對方的兒子可不是什麼良人啊!只要是愛惜閨女的人家,誰願意將女兒嫁給一個傻子?!

更別說這裡面還有一個攪風攪雨的劉氏。

傅文成當即站了起來,嚴肅道:“此事決不能姑息!”

於是這天傍晚,從地裡忙完回來的傅大石和傅青石正準備吃飯,就看到了表情嚴肅的族長傅文成,以及周氏和傅文鈺。

傅文鈺掃了一眼菜色,在心裡暗暗撇嘴。

一碗鹹菜、一碗絲瓜湯、一碗褐色的不知道什麼菜。四個人吃飯,只有三樣菜,半點葷腥都無,而且每人面前只有一碗粥。不像他們家,雖然在守孝,但也是每餐都有雞蛋吃,其他菜色也是不重樣。

而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屋裡只有傅大石、傅青石以及傅二嬸劉氏三個人在,春花不知道是沒回來還是在廚房,並沒有出現。

這樣正好。

“文成、青山媳婦、文鈺,你們幾個怎麼過來了?”坐在正對著門位置的傅大石是最先看到人的,頓時詫異問道:“這,可是出了什麼事?”

顯然,他也知道傅文成作為傅氏一族的族長,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這麼晚了還過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傅大石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一變,“難道,難道文鈺你要賣地?”他想來想去,覺得恐怕只有這件事才值得族長跑一趟了。

傅文成冷哼一聲,“三叔公,難道你的眼裡就只有地嗎?”

“之前你們家分家的時候,文鈺作為嫡長孫,卻只分了二成地,這是不符合族規的!但既然青山嬸和文鈺都同意,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畢竟這是你們的家事。”

“只是我沒想到三叔公你竟然糊塗到了這樣的地步,那陳地主是什麼人家,雖然家裡錢財不少,但他的兒子是個傻子!”

傅文成痛心疾首,“把孫女嫁給這樣的人家,你就不怕別人戳脊梁骨嗎?等以後三叔公你百年,又怎麼面對青山叔?!”

罵得真好!

傅文鈺簡直想給他鼓掌,覺得村長真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傅大石聽完後,表情頓時一滯。

“我,我沒說要把蓉丫頭嫁過去啊。”他看向了周氏,“青山媳婦,當初陳地主派人來提親,我說的是分了家,她的親事便由爹孃做主,讓他問你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