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白玉安帶著陳叔坐在馬車上先去給住在城內的親戚拜見了,又往鄉下去。

陳叔在白府待了幾十年,白玉安父親一任職,陳叔就跟著他了,有他在身邊幫著白玉安應酬,教著白玉安稱呼,的確順利許多。

白玉安家裡的親戚不少,上頭四個伯叔,堂兄弟便不少,舅舅倒是隻有一個。

五個伯叔走了一個,除了大堂叔住在城中,其餘都住在鄉下的。

鄉下才是最難的,路上崎嶇,有些小路馬車過不去,白玉安只得跟在陳叔身後走,等到所有叔伯舅舅都拜見了,再回到家中時,早已是過了亥時。

回了的白玉安身上疲倦的很,身上的白衣早被路上的泥土沾的髒了,這會兒只想回去睡去。

奈何才剛一跨進府裡,謝管家就等著了:“四公子,老爺在後院等著您一塊兒去用飯呢。”

“今兒姑爺們都來了,後院可熱鬧了。”

白玉安哪有心情用飯,巴不得立馬沾在床榻上去睡好。

再說只要父親在的,熱鬧定然是熱鬧不起來的,不過人多了些。

白玉安吐出一口氣,拍了拍身上的袍子,謝管家看見了忙道:“四公子,要不您先去換身衣裳吧。”

白玉安提了袍子看了看,想著也是,這樣髒兮兮過去,待會兒父親又有由頭罵她了。

她對謝管家道:“那你先去給父親說我回了,換了衣裳就過去。”

謝管家點頭,笑著道:“您那院子一直打掃著的,衣裳物品還是老樣子,您去換就是了。”

白玉安嗯了一聲,又匆匆去換衣。

等換了衣裳過去後院時,眾人的眼光就都往白玉安身上看過去。

白玉安臉上掛著笑,忙走了過去,站在桌邊一一問過了才坐下。

她看了一圈,有父親在,誰也沒敢開口,自然也沒誰動筷。

規規矩矩坐在位置上,等看到父親動筷了,白玉安又看姐夫們動了筷子,這才叫旁邊姐姐們吃菜。

白同春瞪了白玉安一眼,像是在不滿他剛才先開口說了話。

白玉安就朝著父親笑道:“今日我好不容易與父親母親還有姐姐姐夫們相聚,用飯一句話不說多沒意思。”

白玉安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氣古怪,從小用飯時,在席間都不許說話。

他一家之主不開口,下頭誰要先開口了,必然挨一記眼刀子。

白玉安雖然也怕,但好歹敢忤逆,父親也有些縱容,每回也沒怎麼怪過她。

白玉安知道,也只能自己說些話熱絡氣氛,不然一場飯用的冷冰冰的。

白同春看著白玉安那笑眯眯的臉,眼裡的嚴肅退了退,難得露了些笑意:“今日看你回來縱著你,待會兒我問你話,你要不說實話,可要挨家法。”

白玉安雖然自小被捧著,但因為偷懶挨的家法也不少,導致現在白玉安現在這年紀了,從父親口中聽了家法還是覺得有些腿軟。

但又一想自己在京城裡好似也沒做什麼,再說這麼遠,父親哪能知道。

她滿臉笑意的應著,又起身討好的給父親夾菜。

白同春看著白玉安還給自己夾菜,臉上笑了起來。

白同春一笑,桌子上的氣氛頓時就沒那麼冷了。

二姐夫蕭子良朝著白玉安問道:“玉安,在京城當官的感覺如何?可見到過聖上?”

白玉安笑道:“還好,伴君如伴虎,事事小心著,還不如在家裡自在。”

白玉安這話一落下,白同春就不悅的向白玉安:“為人臣,敬於君,那是你的本分。”

“這都受不了,還讀什麼書,做什麼官。”

“那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整日無所事事,敗壞門風,那倒不用提心吊膽,你怎麼不做去?”

總是這樣。

白玉安啞了口,她要有本事做那紈絝子弟,估計也做不了兩年就被打死了。

她愣了愣,知道父親的脾氣,不能鬥嘴,自忍著不說話。

席上的人也自動啞了口,這關口誰敢開口。

旁邊的李氏看不下去,瞪了白同春一眼:“四郎今日剛回來,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好好的一場家宴,你倒是少說兩句。”

“再說四郎又哪裡說錯了?不過在家裡說說的,又不是在外頭說,你說她做什麼?”

白同春看了眼白玉安落下去的臉色,垂著眼,也沒剛才笑眯眯的模樣,筷子上夾著菜,半天也沒入口。

他難得沒朝李氏訓斥回去,但也自然不肯認為自己錯了,端了面前的酒杯就飲了一大口。

剛才本好不容易稍微熱絡的場面又冷了下去,白玉安這唯一敢和白老爺接話的都捱了訓斥,幾個姑爺哪敢開口。

白玉安二姐白蘿容暗地裡掐了蕭子良的腿一把,疼的蕭子良快叫了出來。

白玉安看了看桌上氣氛,又看父親獨自喝悶酒。

那滿頭的頭髮早全都白了,低著頭拉著臉,從前威嚴慣了的人,現在看起來卻顯得蒼老可憐。

白玉安也不願與父親鬥氣,她知道父親的性子,自來威嚴慣了,也容不得旁人忤逆。

父親又在沭陽做了幾十年的縣老爺,從來也沒打點過關係,和上頭的知府關係也不好,也是那說一不二的性子。

不甘心又爬不上去。

白玉安叫阿桃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站起來雙手捧著杯子對父親輕聲道:“父親,兩年未歸家盡孝,是兒子的不是,今日惹惱了父親,兒子賠罪。”

說著白玉安飲了酒去。

白同春有了臺階下,臉上緩和下來,笑了下:“從小就你小子知道討好我。”

白玉安咧開嘴笑了笑:“不然就要捱打了。”

白玉安這話落下,桌上又笑起來。

大姐白蘭香笑道:“我們小時候可沒四弟聰明,就站在那兒給父親打,哪像四弟會跑,一溜煙兒就不見了。”

“那奴才又不敢去捉,最後父親還是沒忍心下手。”

白同春皺紋縱橫的臉上露著笑,嘆息了一聲,又低頭看著杯中的清酒:“玉安長大了。”

說罷,眼裡隱隱約約帶了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