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安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翠紅午飯時來看她,人蜷縮在被子裡一動不動。

要不是那均勻的呼吸聲,她都以為人死了。

她神色有些複雜,看著手上端來的飯菜,莫名不想打擾她。

到了快夜幕的時候,翠紅才進屋來叫白玉安,

本以為人應該是還在睡的,一推開門就看到白玉安愣愣坐在床邊,就看著地上的某一處發呆。

現在外頭的光線也昏暗下來,屋子裡沒有窗戶也沒有燈火,翠紅也只能影影約約看見個人影。

她不知道她到底坐了多長時間,就是莫名覺得人有點可憐。

剛才阿霞還說在外面叫她一聲就行了,可翠紅想著人一天沒吃東西了,還是推開門來看看。

她忙走了過去,從懷裡拿出個饃饃遞到白玉安的面前:“剛從廚房拿來的,你吃了吧。”

白玉安的確有點餓了,看著面前遞過來的饃饃,稻米的香味飄過來,她伸出手指接過,溫溫和和的低聲道:“謝謝。”

這溫和的聲音為外熟悉,翠紅心一愣,低頭看向暗色裡的人。

即便看不清楚樣子,她卻能感受她溫和的樣子,如吹風沐過的和善,慈悲溫潤的樣子。

她又愣愣道:“大人讓你酉時的時候就要去屋子裡等著。”

“現在時辰快要到了。”

白玉安咬了口饃饃點點頭,微甜的味道讓口腔有些渴,她抬頭看向翠紅,低聲問:“可有茶水?”

翠紅忙道:“你等等,我去將我那邊的茶壺給你端過來。”

白玉安看著翠紅匆匆出去的背影,又咬了口饃饃發呆。

沒一會兒翠紅過來,白玉安才起身去桌前坐下。

凳子搖搖欲墜,桌面上還鋪著一層灰,上面擺著的茶具也都落了灰塵,看來是也沒怎麼認真打掃過。

杯子上落了塵,所幸是扣著的,翻過來用袖子擦擦還能用。

白玉安倒了杯冷茶,乾澀的口腔被滋潤,低聲嘆出口氣。

翠紅沒想到這樣容色的人,居然會這麼不講究,莫名奇妙生出了幾絲親近。

看著默然吃饃饃的白玉安,她好奇的低聲問:“你是不是惹大人生氣了?”

白玉安搖搖頭:“不知道。”

冷靜溫和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倒讓翠紅有些看不懂面前的人了。

饃饃吃的乾乾淨淨,白玉安又喝了口冷茶,還斯斯文文淨了口,這才看向翠紅:“你是平日裡伺候沈首輔的麼?”

翠紅點點頭:“我和阿霞姐姐一直在主院伺候。”

白玉安點點頭,站起來問:“我是不是該過去了?”

翠紅這才想起來,連忙道:“時辰該差不多了,快走吧。”

白玉安習慣性的起身想拍拍袍子,卻在看見自己身上層層疊疊的裙襬是,眼裡莫名一痛,頓下了手指。

路上翠紅在白玉安耳邊小聲道:“大人一般也沒這麼早回來,你往後掐著時間去就行,只要不被大人撞見,我也會替你瞞著的。”

白玉安這才往阿翠臉上看了一眼,清秀的臉上看不出年紀,但應是比她大些。

她笑了笑:“謝謝。”

心裡壓著塊石頭,白玉安的笑意也是一閃而過,又低下頭默然。

住處離主院並不遠,路上也沒有一個丫頭,走在青石路上,耳邊只有細細風聲。

到了院門口才跨進去,守在門口的阿霞看見進來的白玉安與翠紅,連忙使了臉色。

翠紅一下子懂了,連忙走到了門外候著。

她對著白玉安招招手,在她耳邊道:“大人已經回來了。”

“你快進去吧。”

白玉安看向翠紅略微有些同情的眼神,又默默推開面前的木門跨進去。

屋子裡並不見沈珏的身影,白玉安往旁邊看過去,屏風後面倒映出一個人的身影。

身上還是痛的,她一看見這個身影就覺得渾身發疼,步子不由後退了一步。

身後的門已經被關上,她默然不動,連呼吸都不敢發出一聲。

直到屏風後不耐煩的聲音傳來:“過來。”

白玉安這才僵硬的動了動步子,往屏風後面走去。

屏風後的沈珏正坐在桌案前,面前擺著文書書卷,他頭也不抬,眼神只是瞟了白玉安一眼,就低聲道:“跪下。”

白玉安看向沈珏,一愣下脫口問:“為什麼?”

沈珏聽了這話不耐煩的皺眉,這才抬起臉看向站在面前的白玉安。

他冷冷道:“有沒有丫頭告訴你酉時進來伺候?”

白玉安頓了下點頭:“有。”

沈珏面色冷酷:“你過來時已過了酉時,不聽話的奴婢是要挨罰的。”

白玉安不敢置信的看向沈珏,臉色蒼白:“沈珏……”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珏冰冷的聲音打斷:“閉嘴!”

只見沈珏冷冷看著她:“一個奴婢敢叫主子的名字,是要被掌嘴的。”

白玉安怔怔搖頭:“我不是奴婢……”

沈珏緊抿著唇,冷笑:“你不是奴婢?”

“那你是誰?”

“是女扮男裝去科考的探花郎,還是朝堂上欺瞞眾人的白編修?”

“你若是承認了你是白玉安,我成全你就是。”

“押你白家上下幾十口人來京獲罪,我倒是可以念些舊情,給你留個全屍。”

白玉安肩膀垮下來,看著面前陌生冷酷的沈珏,心思在那一刻涼透。

耳邊又傳來沈珏加重的聲音:“我再問你一遍,你是誰?”

白玉安步子快站不住,身子晃了晃,失神的看著面前的梨花桌,喃喃道:“我是……”

奴婢兩個字怎樣也說不出口,顫抖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沈珏低沉嘲弄的聲音砸過來:”你是奴婢,你記住了沒有?”

白玉安紅了眼眶,搖搖頭。

沈珏起身走到白玉安的面前,揪住她的領子,高大的身影覆了她滿身,沉沉壓迫感落下去,滿眼冷肅,聲音低沉:“我問你記住了沒有?”

白玉安領口被揪起,面前的壓迫感太甚,那種上位者的尊貴,讓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渺小。

她咬著牙,身體顫慄,漂亮的眼睛低垂著,聲音幾不可聞:“記住了……”

耳邊這才傳來一聲譏諷冷笑:“既然承認了自己是奴婢,不守規矩的奴婢應該怎麼罰?”

白玉安眼眶通紅的看向沈珏:“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對我……”

沈珏咬牙,一把將白玉安推到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從妓館裡出來的低賤妓子,連奴婢都不如,值當我怎麼對你?”

“今日既來晚,便在院子裡跪夠了兩個時辰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