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善見姚孝伏低做小,臉上露出笑容。

姚孝識時務,在歸順後更能放平心態,老老實實聽話,這才是大乾需要的涼國公。如果姚孝不識時務,還想著搞事情,趙善就要搞一搞姚孝了。

趙善讚許道:“姚卿起舞助興,朕拭目以待。”

“能為陛下起舞,是臣的榮幸。”

姚孝走到大殿起舞。

他的舞蹈是涼州胡旋舞,融合了西域舞蹈後的舞蹈,舞動起來急轉如風,需要足夠的腰力。跳得好的人,不僅是要旋轉,還要在舞動時打著節拍旋轉,或者拍打著樂器。

姚孝沒有樂器,只是拍打著節奏的單純胡旋舞,節奏明快,旋轉起來像是一陣風。

即便如此,也是節奏和旋律明快,頗為優美。

趙善很意外。

稍顯柔弱的姚孝,竟然能跳出這樣的舞蹈。

好一會兒,姚孝才停下來,呼吸急促,額頭上都有了細密的汗珠。姚孝接連幾個深呼吸,稍微平緩了呼吸節奏,開口道:“臣的胡旋舞有些差,讓陛下見笑了。”

趙善讚許道:“姚卿的舞跳得非常好,賞錦帛十匹、白銀千兩。”

“謝陛下。”

姚孝恭敬行禮後重新坐下。

皇帝的嘉獎不值一提,不過是千兩白銀而已,關鍵是皇帝開心了,他的日子就好過一些。

趙善端著酒樽,高聲道:“姚卿跳舞助興,豈能不暢飲一杯嗎?諸卿,暢飲!”

“暢飲!”

文武百官高呼飲酒。

宴會持續,又有朝中的翰林吟詩作賦,為大乾開疆拓土慶賀,一首首稱讚趙善的詩詞,一篇篇褒獎的文章,把大殿中的氛圍推向高潮。

宴席一直在持續,到傍晚才結束。

雖然都喝得多,可是能來朝中赴宴的文武百官都是人精,再加上喝酒的時間長,酒勁兒也在慢慢消散,喝到最後都已經是清醒的。

一個個搖頭晃腦的離去,情緒很是振奮。

趙善忙碌完,搖搖晃晃往後宮去了,暫時沒有處理政務。等酒宴慶賀的事情過去,天氣漸冷,趙善的重點落在了治理地方,以及消化西涼上。

趙善吞併西涼的訊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傳開,傳到了周邊各國。

最先得到訊息的是北方金國。

王庭大帳。

皇帝完顏銘拿著大乾送回來的書信,看到西涼皇帝姚廣被殺,姚乾又被姚孝推翻,最後姚孝帶著西涼的文武百官,到允吾縣歸順了大乾,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不認為這是單純的內鬥,必然有大乾干涉,必然有趙善的影響。

因為最後是趙善獲利。

西涼沒了,大乾吞併西涼,你說大乾沒摻和。

可能嗎?

完顏銘仔細的琢磨,心中更是震驚。

趙善在允吾縣一戰擊敗了西涼大軍,完全可以長驅直入,直接覆滅西涼,卻選擇兜圈子的方式。這樣的陰詭算計手段,著實讓完顏銘心驚肉跳。

萬一相同的手段落在他的身上呢?

萬一趙善要故技重施呢?

他擋不住啊!

完顏銘一念及此,更是心慌意亂,連忙吩咐道:“來人,通知丞相蕭離、太尉耶律青、太子完顏壯來議事。”

一場大敗後,完顏銘沒有罷免蕭離的丞相,也沒有調整耶律青的官職,兩人畢竟都是金國大族,也在朝中多年,都是還需要用的。

完顏銘其它的兒子,他不相信。完顏壯年紀最小,是小兒子,沒有太多的影響力,已經被完顏銘扶持為太子。

今年的金國,地方上有諸多的部族叛亂,都不服朝廷管束。

完顏銘忙於平叛,事情非常多。

多虧完顏皇室還有力量,加上完顏銘多年的威望在,勉強穩定了金國的局勢,內亂的趨勢稍微緩解。即便如此,金國的整體實力已經衰弱了太多太多。

沒過多久,蕭離、耶律青和完顏壯聯袂進入營帳,齊齊行禮道:“陛下。”

完顏銘把書信遞過去,吩咐道:“都仔細看一看。”

蕭離最先看完,跟著是耶律青,最後是完顏壯,三人全部看完,一個個都忍不住神色震驚。

西涼國滅了!

西涼沒了!

大乾對外的邦交政策,一貫是扶持藩屬國,只要是向大乾稱臣納貢,大乾就不會興兵討伐,甚至還會回饋更多的好處。

趙善這個皇帝卻不一樣,用手段挑起西涼內亂,使得西涼互相廝殺後,吞併了西涼。

這就打破了先例。

大乾能滅了西涼,也可以用相同的方式滅了金國。

完顏銘神色嚴肅,沉聲道:“你們對此有什麼看法?”

蕭離捋著頜下鬍鬚,緩緩道:“陛下,西涼國內鬥的原因,內鬥的具體過程,我們距離太遠,沒有足夠確切的訊息,不清楚這裡面的脈絡。”

“可是,老臣斗膽猜測。”

“姚孝是最後歸順趙善的人,必然是趙善扶持起來的,這一點是肯定的。”

“姚乾一開始在允吾縣,被趙善擊敗了。等逃回了姑臧縣,卻帶著人輕鬆反殺姚廣,應該也有趙善的力量幫助,否則姚乾不具備這個實力。”

“只不過姚乾成了趙善的棋子,也是趙善的棄子。”

蕭離侃侃而談,繼續道:“趙善的心機太深沉了,老臣斷定西涼內鬥,都是趙善煽風點火促成的。”

耶律青道:“老臣贊同蕭丞相的分析,趙善的手段太陰險了。”

完顏壯心思轉動。

之前他帶著錢南下雲中郡,去見趙善和換回俘虜。當時的他,為了取信於趙善,向趙善表忠心,說一切聽從趙善的安排。

趙善話裡話外的意思,也有扶持他篡位的打算,讓他反殺父皇完顏銘。

完顏壯年紀小,沒有太多的嫡系,只能適當隱忍。因為被冊立為太子,和蕭離、耶律青拉近了關係,也在培養自己東宮的人,才有了一些力量。

完顏壯之前存了響應趙善想法的事情,憑什麼他不當皇帝呢?

現在卻是遲疑。

如果他採取兵變,趙善是否會扶持其它的人來推翻他,最後控制金國,徹底把金國也吞併了呢?

這都是可能的。

完顏壯好歹是太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旦歸順了大乾,那就是籠中雀,日子更是悽慘。

兵變的想法,要暫時壓下,還得先發展自身的勢力再說。

完顏壯有了想法,主動道:“父皇,趙善用詭譎手段吞併西涼,我們必須要前所未有的團結,不能被趙善蠱惑,更不能被趙善利用。否則,是自己害了自己。”

完顏銘稱讚道:“太子說得對,必須上下一心,否則今天的西涼,就是未來的我們。”

蕭離也不願意失去權勢,主動道:“陛下,臣建議把西涼覆滅的事情傳遍各地,讓各部落的人都知道。大乾現在是如日方升,是一條崛起的東方巨龍,不可遏制,也不可抗衡,必須團結。”

完顏銘回答道:“丞相說得對。”

蕭離進一步道:“除了自身要團結外,還得進一步伏低做小,讓趙善知道我們尊奉他的態度,不給趙善挑刺的機會,讓趙善找不到出兵的理由。”

耶律青道:“臣附議!”

完顏壯道:“兒臣也附議。”

完顏銘思來想去後道:“朕決定安排丞相蕭離,代表朕前往大乾洛陽,向大乾皇帝祝賀,並向趙善上尊號天可汗。我們送去進貢的賀禮,更主動提及上尊號,難道趙善還有理由出兵嗎?”

蕭離聽得直嘬牙花子。

他不想去!

他不願意去啊!

趙善是一頭兇狠的老虎,稍不注意就要吞噬人。洛陽也是龍潭虎穴,主動跑去洛陽,豈不是自己找死嗎?

蕭離剛想開口推辭,注意到完顏壯冰冷的眼神,打了個寒顫,到了嘴邊的話全部嚥了回去,恭敬道:“臣領旨!”

完顏銘滿意的點了點頭,吩咐道:“都退下吧,各司其職。”

蕭離、耶律青和完顏壯聯袂離開。

耶律青走出了營帳,看著效力,戲謔道:“蕭丞相,恭喜你了。”

“哼,你也會有這一天的。”

蕭離哼了聲,憤憤的離開。沒辦法,自家的皇帝是豺狼,趙善又是虎豹,豺狼虎豹都兇狠,洛陽是龍潭虎穴也得去。

蕭離去準備了一應的賀禮,就匆匆帶著使團南下。

……

北魏帝都,龍城。

皇城中。

拓跋弘如今是沉溺於欣賞歌舞表演。

這時代沒有太多的娛樂方式,拓跋弘又不喜歡賭博,也不喜歡煉丹修仙,更不喜歡踢球蹴鞠,連木工活和琴棋書畫等之類的也沒有半點興趣。

他養尊處優多年,打獵也不行了,就只能挑戰自己的軟肋,天天欣賞歌舞磨鍊老二。

曾經,拓跋弘是明君,勵精圖治,很有抱負。

可惜他和趙善生在同一個時代,接連被趙善碾壓後失去了鬥志,更認清楚了趙善不可敵的現實,開始徹底擺爛。

不擺爛也沒用。

越是振作,越想和趙善鬥一鬥,最後的結果反而是遍體鱗傷。反而不如躺平擺爛,什麼都不做,不去招惹趙善,估摸著情況還好一些。

恰是如此,拓跋弘看開了。

現在就是過一天算一天,等熬到趙善萬一出了什麼岔子,萬一中年夭折病逝,他或許就有了機會。

趙善沒有問題,他就沉溺於享受,日子也過得去。

拓跋弘欣賞著歌舞,卻是眉頭微蹙。因為大乾崛起,北魏的軍隊不敢南下劫掠,很多年沒有去打穀草,沒有去抓大乾年輕貌美的女子。

北魏的諸多物資,絲綢布匹、茶葉鹽鐵、香料胭脂等,很多都是從大乾來的,都需要商業的來往流轉,才有現在的維持。

和大乾通商,對北魏很重要。

商貿雖然能流轉,卻無法抓捕漂亮的女子,導致宮中的歌姬整體素質偏差。許多歌姬相貌不錯,肌膚卻很差。一些歌姬肌膚不錯,相貌卻平平,沒有十全十美的。

拓跋弘也曾下令選宮女。

問題是北方身份普通的女子,平常時候做事太多,選出來的宮女都長得歪瓜裂棗,肌膚沒有半點的光滑細膩,這樣的宮女拓跋弘沒什麼興致。

有身份的貴族女子,長相清秀,肌膚也沒有被寒風烈日影響。可是這些人是選秀入宮,成為妃子,不可能充當宮女歌姬。

不上不下的情況,就導致歌姬整體素質有些差。

拓跋弘百無聊賴的欣賞著,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頓時吸引了拓跋弘的注意力。

“陛下,大事不好了。”

太監總管李三德隔著老遠就喊話了。

拓跋弘眉頭一挑,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能讓李三德如此的,絕對不是什麼小事情。不一會兒,李三德已經跑到拓跋弘的面前,一步就跪在地上。

他選擇的是滑跪,一陣往前梭滑,就已經嫻熟的來到拓跋弘的面前,急切道:“陛下,西涼國滅了。”

“什麼?”

拓跋弘徹底震驚了。

他拳頭握緊,直接站起身,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急切問道:“怎麼回事?”

李三德簡明扼要說了大體情況,又遞上書信。

拓跋弘翻開送回來的書信觀看,連續看了三遍後眼神驚駭,咬牙切齒道:“好一個趙善,好一招驅虎吞狼,用姚乾殺姚廣,再逼迫姚孝歸順,手段實在是高明。”

李三德一副不懂的模樣,問道:“陛下,奴才知道姚孝歸順了大乾。可是姚乾、姚廣父子內鬥,怎麼是趙善驅虎吞狼了呢?”

拓跋弘不屑道:“你的那點腦子,怎麼能明白?你如果能想通,就不是太監了。”

李三德尷尬一笑。

拓跋弘吩咐道:“傳旨,通知叔孫昌來一趟。”

李三德立刻安排了下去。

沒過多久,老丞相叔孫昌進入大殿中,行禮道:“陛下!”

拓跋弘把書信遞過去,等叔孫昌看完後,直接道:“趙善這個狗皇帝,已經不滿足於大乾的疆土,暗中操作滅了西涼,使得西涼歸順。”

“表面上西涼是主動歸順的,卻掩蓋不了趙善陰謀手段的事實。”

“這事情很嚇人。”

拓跋弘沉聲道:“有了第一次,就必定有第二次第三次,趙善還會對周邊下手的,我們必須警惕和戒備。”

叔孫昌道:“陛下言之有理,必須要防備。”

拓跋弘眼中掠過一道精光,吩咐道:“你是大魏的丞相,也去過洛陽,熟悉洛陽的情況。”

“現在,你再去一趟洛陽,恭賀趙善開疆拓土,同時送上一應的賀禮,想辦法給趙善上尊號。”

“到了洛陽後,你自己考慮,是尊趙善為聖人可汗,還是天可汗,畢竟這些尊號都是有前例的。”

拓跋弘咬牙道:“咱們把趙善供起來,處處捧著他,讓著他,看他能找什麼理由算計我們?他都被捧著了,總不能老是攻打我們。”

叔孫昌讚歎道:“陛下聖明!”

拓跋弘哼了聲道:“英明個屁,朕如果英明,就不會如此喪權辱國,丟盡臉面。除了我們去洛陽,還得再聯絡金國,以及高句麗,還有其他附屬小國,都要去給趙善道賀,把趙善捧起來。”

叔孫昌說道:“這個事情恐怕有些難。”

拓跋說道:“去了的國家,都尊奉趙善為可汗,趙善至少不會針對我們。如果不去的,趙善有理由去針對,就和我們無關,正好轉移趙善的視線。我們只負責通知和邀請,去不去隨便其他人。”

“妙,妙!”

叔孫昌拱手道:“陛下真是聖明燭照啊!”

拓跋弘卻是搖頭嘆息,感慨道:“既生弘,何生善啊。朕和趙善生在同一個時代,何其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