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雄聽到趙構的話,面頰忍不住抽了抽。

問他怎麼辦?

他哪裡知道啊?

原以為主動撤退,引誘趙善進攻,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計中。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個被算計的人,一切都在趙善的算計中。

他笑趙善愚蠢。

趙善卻笑他們蠢不可及。

趙構見顧先雄不給答覆,臉上沒了耐心,催促道:“顧先雄,我們的船已經和火船碰撞,大批船隻著火。怎麼辦?該怎麼辦?再不拿出解決的辦法,我們都得死。”

顧先雄快速的轉動腦筋。

越思考。

越沒有解決的辦法。

火海肆意侵襲,更有大風吹拂,火借風勢,燃燒越來越猛,已經沒有辦法去滅火。

顧先雄也不想死,直接道:“大王,局勢糜爛,已經無法扭轉,只能撤離。請大王抽調兩艘戰船在我們的前方開路,大王的旗艦緊隨其後,直接衝出去。”

趙構咬牙道:“我們衝出去了,大軍怎麼辦?沒了這些大軍,逃回去也沒用。”

顧先雄勸說道:“大王,現在能衝出火海,能逃回吳縣,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請大王不要遲疑,立刻下令突圍,趕緊突圍離開。”

“一旦旗艦被引燃,戰船被撞得毀壞,就逃不掉了。”

“大王您仔細看,我們的走舸、艨艟等小船被撞上,船體碎裂,飛濺到船上的火星竟然沒有熄滅,明顯是澆灌了火油的。”

“這種情況下火勢很難熄滅,著火的船會越來越多。”

“今天的風向,也是朝著我們戰船的方向,火勢蔓延,就會大範圍朝著我們的方向來,這也無比危險。”

顧先雄迅速道:“一切都在趙善的算計中,一切都被他控制,趕緊撤軍,能撤出去就是最好的結果。”

嘶!

趙構倒吸了口涼氣。

這一瞬的趙構只覺得天旋地轉,彷彿天都塌了,只剩下頹然和沮喪。

完了!

真正敗了!

就算逃回吳縣,就算他回去後還是吳王,可是揚州的有生力量被剿滅,哪裡還有對抗趙善的力量呢?一旦趙善的大軍殺來,他就必敗無疑,被趙善誅殺是可以預見的。

落在趙善的手中,死亡是最輕鬆的,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還不如現在就死了。

鏗鏘!

趙構咬牙就拔劍出鞘,高聲道:“既然敗了,大不了一死。我死後,難道趙善還能羞辱我不成?”

說完,趙構提著劍朝脖子抹去。

顧先雄一步踏出,抓住趙構的右手,苦苦勸道:“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不能自殺,千萬不能自殺。大王只要還活著,就有機會,請大王三思。”

趙構嘆息道:“現在不自殺,等著趙善攻破了吳縣,淪為階下囚被羞辱嗎?”

顧先雄眼珠子轉動,連忙道:“大王雖然敗了,可是揚州富庶,人口也多,還有白蓮教能幫忙。只要大王回到揚州,就可以募集士兵,一樣能夠再戰。”

“實在不行,大王還可以和東瀛聯合。”

“此前東瀛天皇曾派遣使臣來洽談,希望大王割讓南方的島嶼給他,東瀛就出兵幫忙,協助我們攻打趙善。”

“大王拒絕了東瀛天皇。”

“此一時彼一時,我們現在敗了,可以聯合東瀛,藉助東瀛的力量開戰。”

顧先雄生怕趙構死了,急切道:“揚州大族底蘊深厚,實際上還有再戰的力量。地方的百姓,猶如地裡面的韭菜,割了一茬還有一茬,重新募兵一定能再戰。為了大王的基業,苦一苦這些賤民,一切是值得的。”

趙構眼前一亮,握劍的手鬆開,讚歎道:“說得對,顧卿說得非常對,本王不能慫了,還要再戰。”

顧先雄鬆了口氣道:“大王聖明。”

趙構又恢復鬥志,高聲道:“撤軍,全速撤軍。就算前面是滔天的火海,也給我衝過去。”

命令下達,令旗揮舞,還有士兵喊話,以及專門計程車兵擂鼓。

鼓聲轟隆隆的響起,士兵不斷的吶喊,戰船一往無前的衝鋒。

其它船隻的將領得到趙構的命令,也在拼命衝刺。

就算趙構不下令,這些揚州各族的兵馬也必須往前衝,因為沒有其他的選擇。唯有衝出火海,就還有一線的希望。

衝不出去,就得死在這裡。

趙構的旗艦更大更堅固,劈波斬浪前行,能夠穩固不受影響。

可是大多數的船都很普通,還有無數的走舸、艨艟,這種大範圍的小船或者是帆船無法躲避,被燃燒的火船撞上後,很快就被引燃。

火海越來越大,燃燒的範圍越來越廣。

趙構感受到戰船加速,心中振奮。可是,他也清晰聽到周圍傳來的慘叫聲,聽到火海的呼呼燃燒,嚇得心頭更是緊張。

“往前衝,衝出去!”

趙構沒去管逃不掉計程車兵。

反正是一群賤民。

“大王,不好了,我們前面有一艘帆船著火,擋住了去路。”

負責放哨計程車兵,高聲吶喊。

指揮旗艦的將領跟著跑來,急切道:“大王,我們必須要撤離,不能耽擱。前方帆船阻攔,末將建議直接撞過去,不管軍隊的死活,繼續往前衝。”

“衝過去!”

趙構冷漠的下令。

命令傳達,將領急匆匆的去安排。命令傳到船艙內划船計程車兵耳中,一個個使出吃奶的力氣划槳,加快了速度全速的衝刺著。

旗艦衝鋒,轉眼和前方的帆船靠近。帆船雖然著火,卻有許多的揚州兵還在船上,而且正忙著滅火,眼看著趙構的旗艦來了,全部嚇得驚慌失措。

“快逃,快跳船。”

“趙構這個婊子養的,實在是不當人,竟然直接撞我們,快跳下去躲避。”

“趙構該死!”

無數人咆哮著吶喊著,同時一窩蜂的跳下長江。雖然跳江容易死,至少有一線生機。一旦被戰艦撞上,捲入了其中,想躲避就不可能。

趙構看到自己麾下的揚州兵跳水,沒有在乎,更沒有半點的憐憫和悲痛,反而咒罵帆船攔住了路,拖住了他撤離的速度。

轟!!

旗艦撞了上去。

原本已經傾斜欲墜的帆船,徹底垮塌。

趙構的旗艦衝撞出去後,一路衝了過去,靠近了大範圍燃燒的火海。

“躲起來,快躲起來!”

趙構一邊吶喊,一邊回到船艙中躲起來。當旗艦進入火海後,即便趙構躲在船艙裡面,也能感受到周圍熱浪的侵襲。

過了好一會兒,熱浪退散,一切才恢復過來。

趙構急匆匆的走出船艙,看到周圍雖然煙霧繚繞,雖然艦船上灑落了一些火星燃燒,卻迅速被士兵滅掉,心中鬆了口氣。

逃出來了!

趙構回頭看了眼後方,水面上到處是火海,到處都是慘叫。趙構沒有心思去管,淡漠下令道:“撤軍,全速撤退。”

旗艦一路往東,不管後方計程車兵。

趙構半路上都沒有歇口氣,一口氣就撤回柴桑水寨。一行人在水寨靠岸,趙構帶著人下了船,一個個都狼狽不堪,疲憊不已。

趙構喘息一陣兒後,迅速看向顧先雄,問道:“顧卿,我們的大軍一路撤退。估摸著能逃回來的人,絕不會超過一萬人。大軍徹底葬送,我們是否留在柴桑呢?”

“不留了。”

顧先雄毫不猶豫道:“大王要做的,就是撤回吳縣去,重新募集兵力。同時,安排人和東瀛方面聯絡,儘快組織起和趙善再一次交戰的兵力。”

趙構問道:“柴桑的糧草和器械呢?”

顧先雄神色無奈,嘆息道:“只能扔掉這些糧食和器械,沒有足夠計程車兵搬運,也無法搬走了。”

“不,不能扔掉。”

趙構咬著牙,開口道:“寧與友邦,不予趙善。寧肯毀掉,也不予趙善。我們無法用,讓趙善也別用,直接縱火焚燒,一把火全部燒乾淨。”

顧先雄愣了下,回答道:“大王的安排,倒也是可行。”

趙構立刻安排士兵去縱火。

營寨中的糧倉和武庫,全部縱火引燃。

短短時間,火勢燃燒了起來,火光滔天,就算是站得遠遠的都感受到了熱浪。

趙構看著燃燒的大火,沒有半點的惋惜,臉上露出了得逞笑容,咬牙切齒道:“趙善,就算你贏了我,我也不會把物資給你的,你休想。”

營寨燃燒,趙構又等了大半個時辰,麾下的大軍逃回了一些,足足有十五艘大船回來。

實際上也就大船才能闖出來,每一艘船有八九百士兵。

其它小船沒有回來。

趙構喊來將領詢問情況,得知後方陷入火海的無數戰船被焚燬,無數士兵跳江逃命,趙構心中悲涼,果斷下令撤軍。

趙構離開柴桑水寨兩個多時辰,趙善率領的大軍也來到柴桑水寨。

趙善帶著戚元敬等人乘船到了交戰的地點,火海仍在燃燒,只不過火勢沒了開始那麼大,四處可見漂浮的船隻殘屑,四處可見屍體,以及極少數還在撲騰逃竄計程車兵。

趙善看了情況後,留下戚元敬清理江面上的戰況,帶著少數人一路追趕。臨近傍晚,趙善來到了柴桑水寨,看到了被大火燒得光禿禿的水寨。

水寨靠近河水的溫度都高了些,不再是冰涼的溫度。

水寨內岸邊囤放的物資,燒得乾乾淨淨。

留給趙善的,是一堆灰燼。

趙善眼神森冷,開口道:“趙構這廝真是歹毒,一點都沒有留下。”

房畏虎沒有半點憤怒,反而是笑道:“陛下,柴桑水寨什麼都沒有,看起來是趙構做得決絕狠辣。實際上,已經彰顯出趙構的孱弱。”

“趙構是怕了!”

“趙構不敢和陛下一戰,才直接毀掉了所有的物資。”

“臣斷定,趙構不會節節阻擊了,必定是灰溜溜的一路逃竄回吳縣,會放棄豫章郡、丹陽郡等地。接下來陛下進入揚州境內,大軍過處,各地必定是望風而降。”

房畏虎自通道:“陛下可以一路直撲吳縣,何樂而不為呢?這是趙構要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