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神被困仙陣重重困住,又被“震神鼓”驚飛了魂,功力頓時弱了七八分,梨樹精趁機再伸出千萬根長藤捆住他。眼見被困,巨魔樣小山般大的靈芝開始發狂,見它仰頭嘶吼,血色冠頂露出排排尖牙,散出可怕腐臭,跟著長出五條通天柱般、長滿黑色鋼刺的腿,還有八對黑漆漆狼獸模樣的長爪。長腿亂踢,十六爪瘋抓,很快便將困仙陣打散、將老樹精樹藤劈斷。

掙脫束縛,靈芝巨怪再次旋轉身軀,將腐臭液體灑滿大地。那惡臭燻出百里,山石遇到也立即層層腐化。老樹精再次退縮根鬚,水域部落族民也抱著木鼓呼喊奔逃。見邪神露出本相,我當即割破手掌將靈血撒入大地,施展提前準備好的“遣陰吞靈法”。頓見陰風八面吹來,大地綻開千萬條紅河,水域部落死去的七萬陰魂,受我感召從地府歸來。他們好似點點熒光,遮天蔽地撲向玉芝神復仇。

見死去的親人歸來,水域部落族民同仇敵愾,再次敲響“震神鼓”。聽那鼓聲整齊,雷響劈天,蓋世浩然氣滾滾來,世間邪魔哪有不怕。梨樹精也抖擻精神,打出全部法力再纏鬥那靈芝,我也再起困仙陣助陣。玉芝神雖然強悍,卻也難敵眾人同心協力,剎那間神力瓦解,身軀被樹藤戳穿千萬個洞,變成一堆爛泥。

仙神與凡人不同,他們都有神魂。即便肉體敗亡,他們依然能夠逞兇,甚至可以奪舍重生。玉芝神肉體被毀,靈魂出體好似黑烏烏一團鬼氣,忽得遮天蓋地籠罩梨樹精而去。鬼氣中化出千萬根黑色觸鬚,衝入老樹精身軀,試圖奪舍重生。而我早有預料,及時將那被部落供奉了幾百年的玉芝神塑像拿來,用道血點化為法器。然後聚斂靈氣,用神像將那惡神魂魄吸入其中。玉芝神魂魄被困在塑像中,我便再用五離火將他燒得灰飛煙滅。

之後,我將玉芝神的靈芝肉身煉化為藥,解了百里毒水,使得大地迴歸繁榮。老梨樹精也趁機吸收了他的神元,不僅傷勢痊癒,還擁有了半仙的法力。我也告訴水域部落,以後玉芝神不在了,老梨樹卻是他們心的守護神,讓他們好好愛護它。而後我帶兩個小娃離開了水域部落,繼續行路。

“叮!”一聲,道者敲響銅碗,眾人醒神。

玄一雙手抱懷,搖頭鄙視:“師傅,神仙也太菜了,這麼容易就被你收拾啦。這玉芝神八成也就是仙界花園裡的一棵普通藥材吧,沒什麼本事。”“仙界與人界之間有蒼天庇護阻隔,人類想要飛仙,必須躲過蒼天庇護的三層雷罰,神谷仙洲億萬修仙者,十幾年才能有一個成功,可見雷罰的威力。而仙界神靈若是降臨人間,也會折損九成九的功力,甚至再也無法迴歸仙界。所以仙人大多不敢下凡,即使下凡也只能利用化體分身。這化體分身只能帶有他們一絲的神力,自然也不強了。”

“難怪叫蒼天庇護,原來是為了保護人類的呀。既然仙界那麼好,為何還有神仙要下凡呢?”玄天疑問道。“七萬年前,六界還未分,那時人所說的神仙通常指天地生成的神靈,或者是後天修仙的大德聖賢,他們脫離紅塵,接近大道。而後來的神仙,指得便是仙界的人類,既然是人類,便也有七情六慾,有自我的追求和執念。有些神仙將化體投下凡間,可以用來照顧自己的後代子孫;有的是為了積攢自己的功德;有的則是為了躲災避劫做準備;都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吧。”

“哎!師傅,太可惜了。一萬多年的梨樹,那結出的果子肯定好吃。可惜,那個時候我們太小,沒有記住梨子的味道。”玄一卻流著口水,腦袋裡想起了那一樹的梨子。“你倒是嘴饞,以後有機緣你自己去吃吧。繼續傳燈吧。”

“叮”一聲響,這一回火苗倏忽一動,飄向了廣天祥那裡。

老婦笑道:“我為地靈,道者為天靈,第三個故事合該落在廣老三身上。廣老三你便講個故事吧。”廣天祥衝眾人拱拱手,笑道:“這老漢一輩子經商,看得書不多,走得路卻不少,也聽過不少故事。剛才聽這位婆婆講得渡船故事,我便想起一個相似的故事,便說出來與大家分享。”

廣天祥便也將故事娓娓道來:

我年輕時,曾經前往五百里外的“雲菩地”經商,半路經過“永衍鎮”。在當地流傳一個年輕人的故事,我聽後記了很多年。說當地有一個孤兒,從小便無人照顧,四處流浪。因為他倔強耿直,卻好助人為樂,大家便習慣稱呼他“耿良”。

耿良從小乞討,少年時便四處跟著幫工。他先後做過長工,做過行商的腳伕,做過客店的小二等活計,可總是幹不長久。他做長工時,做活非常勤勞,可拿工錢時,地主卻因為他年紀小,故意欺負他,少給他一半的工錢。他便坐在地主家門前,大罵人家三天三夜。去做行商的腳伕,他又揭發老闆作假,便再丟了飯碗。做客店小二時,常揭發住店的男女不軌等等,導致客店沒了生意。

像這樣的事情總髮生在他身上,後來便再沒有人敢僱傭他了。他只能靠去野外撿野果、扒草根過活。即便如此,他依舊行跡奔放,我行我素,見作惡的人便要大聲辱罵,見不平事就要衝過去理論。當地人見到他,全喊他:耿良,耿良,瘋子耿良!

有一年冬日,風雪很大,街上的乞丐無處容身。耿良便撬開了“雲菩薩”廟門,把乞丐們全部請到廟裡容身。又拿著斧頭劈了雲菩薩的神像,給眾人烤火。等到第二天,百姓們發現菩薩神像被劈了燒火,全嚇得跪地磕頭,生怕菩薩降罪。當地的地主和商販們更是惱火,他們平日便十分討厭耿良,自然不能放過。於是便把他綁了,要沉江贖罪。

那一日,十幾個富人綁了耿良,用大船將他載到菩靈江中要把他沉水。忽然,天聚青霧,金色的雷電不斷落在大船四周。岸上人看得清楚,船上人更嚇得膽顫,不敢動彈分毫。可那雷電圍繞大船落了許久,卻始終不落在船上。

眾人商議喊道,說定是耿良冒犯了菩薩,菩薩才要用雷電打他。只要把耿良沉江,菩薩自然就息怒不再打雷了。於是,船上十幾個人便把耿良抬起扔進了江中。耿良四肢被繩子綁住,無法掙扎,很快便沉入江底。一方百姓見耿良淹死了,這才個個安心。誰曾想,這時天空忽劈下雷暴,一擊便把落在船上的十幾人劈成焦炭。

然後見那江水氾濫,一朵金色蓮花自水底緩緩升起,而耿良正安穩躺在蓮花中央。岸邊人百姓睜大眼睛去瞧,見那朵金蓮載著耿良脫出水面,向天邊飛去。此時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雷電不擊打船上人,全是耿良的緣故,而這雷電和金蓮全是保護耿良來的呀。

那一夜,雲菩薩入夢與百姓說道:耿良一心施善,不圖回報,他才是你們這地方的真菩薩。既然你們不認識真菩薩,我便將他帶走與我座下修行。諸位百姓聽真,神佛菩薩能護佑善良,卻不能庇護邪惡。若你們為惡,便是燒一座山的香火,建一百座廟,跪地磕破頭顱,菩薩也是無法救的,廟裡木雕的菩薩更幫不了你們。拜盡天下佛菩薩,不如行一善念,不如改過一惡。

第二天鎮上百姓醒來,個個稱奇。大家互相討論,這才發覺鎮上千戶人家,家家受過耿良的恩惠。這家被他幫過工,那家被他嚇退過賊,還有夫妻吵架被他鬧和,小孩不良被他嚇好,孤寡老人、流浪乞丐、街頭野狗全受過他庇護,而他從未索取一分錢回報。於是,大家把耿良的事蹟編寫成文,雕刻在石碑上。又在雲菩廟立了耿良的雕像,尊稱他為:顯德施德無量聖光靈帝。

我年輕時喜好功利,做生意也常被金錢迷惑良知。後來聽了耿良的故事,便能常常反省自己。路過雲菩廟,我也一定要前往祭拜,他才是我們做人的楷模呀。我的故事講完了。

“叮”一聲,道者敲響銅碗,眾人醒神。

玄一雙手撐著下巴,樂滋滋笑道:“耿良,瘋子耿良,哈哈,倒是貼切。也常有人說我師傅是瘋子呢。現如今的世道,人全認名利為祖宗,認酒色為知己,便真有菩薩行走世間,恐怕也無人認得,也無人相信。若非雲菩薩顯靈,耿良也只有餵魚的下場。所以呀,我說這險惡的世道便要降下險惡的魔,用魔去嚇他、傷他、迷他,讓該超脫的超脫,該墮落得墮落。”

幾人面色驚訝,玄一總能說些不符合她年紀的話來。道者卻忽用手指頭敲打一下玄一的腦袋,笑道:“那師傅也該嚇嚇你,讓你整日不聽話。”“嘿嘿!聽呢,聽呢,我最聽師傅的話啦!”玄一親暱得抱住道者歡笑道。

廣天祥頗為感嘆,道:“小娃人小,看得倒是透徹。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有報,絲毫不差。只是我們凡夫俗子有些時看不明事物發展的真相。唯有云菩薩這類聖賢,能幫助善良,懲罰邪惡,超脫我等迷惘呀。”老婦道:“心寬天地無私,行善必有厚福。耿良無人教化,卻能遵從本性善良,他是真正的聖賢呀。”

一番議論,眾人便繼續傳燈。而這一番油燈火苗,還又指向道者。

道者笑道:“看來,又要我講了。神仙故事也講過,人的故事也講過,那麼我再講一個鬼故事吧。玄一,這個故事你要聽清楚哦,這裡面還有你的事呢。”玄一知道師傅又要出題考驗自己,當下豎起耳朵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