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先裡冷清的宅院,因著忽然到了個孩童,忽然就變得熱鬧起來。

五六歲的孩子本是調皮的時候,長景在熟悉了一會兒後,就跑去院子裡玩了。

雨是中午才停的,院子裡的地磚上還有水窪,阿桃怕長景滑倒了,就連忙跟著出去在旁邊護著。

白玉安與白元慶坐在小廳內說話。

靠在椅背上,白玉安手上捧著茶喝了一口,才對白元慶笑道:“堂兄怎麼想起要帶景哥兒一起過來。”

白元慶便看著白元慶道:“原本也不想帶著他的,只是走前長景抱著我的腿也要跟著。”

“我想著上京一趟不容易,長景是我最聰明的兒子,我也想帶他來長長見識。”

說著白元慶朝著白玉安笑起來:“也順帶讓你教教他,看看能不能開竅。”

白玉安也是五歲才開始讀書,大冷天裡,外頭天還是黑的,就被丫頭叫起來跟著父親坐在燭下讀書。

讀書自來都是辛苦的,到現在她也不想再經歷。

白玉安就笑道:“我瞧著長景是聰明的,堂兄不必心急。”

白元慶就嘆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是能考取功名,好在我還有個舉人的頭銜,也不算太差。”

“若這輩子都不能有功名,只能指望長景了。”

白玉安看向外頭蹲在地上玩水的長景,心下思量不知說什麼好,只對著白元慶笑道:“總會的。”

到了夜裡用完飯,白玉安便抱著長景坐在正廳的椅子上,聽著他背誦千字文。

長景便背的搖頭晃腦,朗朗上口,一字不差的背誦了下來。

旁邊的白元慶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白玉安也眯著笑捏著長景的小手問:“性靜情逸,心動神疲,是何意思?”

長景便撓著耳朵,期期艾艾道:“不知道。”

白玉安笑著溫聲道:“莊子言: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應,應而不藏,顧能勝物不傷。”

“便是性情清淨平和,不為物所動,才不會精神疲憊,不被外物所傷。”

白元慶在旁邊聽了不由道:“玉安,長景這年紀怕是還不懂。”

白玉安便笑道:“長景只知背誦,卻不知曉含義,即便一字不漏的背誦下來,又有何意義?”

“你也不要小看了長景,舉一反三,說不定他能懂的。”

白元慶還要說話,長景就迫不及待的道:“父親,性靜情逸,心動神疲我明白意思了。”

白元慶眉目一動,笑道:“是何意思?”

長景便挺著胸脯道:“意思是不能隨意生氣,不能隨便打人!”

白元慶氣的一下子揪著長景的耳朵:“好小子,竟變著法子說起你父親了。”

長景的耳朵被揪得生疼,哇哇大叫著往白玉安懷裡躲。

白玉安坐起身將長景護在懷裡,對著白元慶笑道:“長景聰明的,也理解了兩分,堂兄不該高興?”

白元慶哼了一聲坐在凳子上:“頑劣脾氣不改,怕聰明不在正途上。”

白玉安笑了笑,又叫阿桃去將從魏如意鋪子裡拿的糕點端來,待阿桃拿著碟子過來後,才將碟子送到長景面前,又對著白元慶道:“才不過五歲呢,堂兄莫急了。”

白元慶就道:“你六歲時已能將孔孟倒背如流,釋譯起來也是頭頭是道,叔伯們都誇你,只要有你在,便是被眾人捧著。”

說著白元慶苦笑:“我長了你十五歲,站在你旁邊竟也有些自慚形穢。”

“如今你早已在翰林為官,而我還不過碌碌頂著個舉人。”

“現在與你坐在這處,也覺得有幾分慚愧。”

白玉安聽了這話忙道:“堂兄怎能這樣說,你與我本是一脈親戚,談不上慚愧。”

“且我雖高中,在翰林裡也不過是尋常之人罷了。”

“我與堂兄皆有長短處,往後堂兄再不要說這樣的話了。”

白元慶這才笑了下點頭:“一時感觸罷了。”

“玉安也別多想。”

白玉安便點頭,又去看正抓著糕點吃的長景。

糕點的碎末全灑在了白玉安的白袍上,白玉安不在意,又對著白元慶問道:“老家裡的族親,近來可安好?”

白元慶喝了口茶看向白玉安:“老家裡一切都好的,你父親身體仍健朗,你不用擔心。”

他又道:“我走前你二姐剛生了丫頭,叫我過來順帶告訴你。”

白玉安一聽就笑道:“我喜歡丫頭,這回過年,我可要回去抱抱了。”

白元慶就嘆息:“你兩年沒回了,今年是該回了。”

“今年我去探望你父親時,雖說你父親臉上喜氣洋洋的,到底還是掛念你,席間都說著你小時候的事情呢。”

白玉安點頭,臉上悵然:“是要回去了。”

白元慶又道:“你母親還讓我捎了些東西給你,我也不知是什麼,就給阿桃放著了。”

阿桃便忙站起來道:“公子現在要瞧瞧麼。”

白玉安便道:“這會兒抱著長景不方便,還是待會兒再說吧。”

白玉安又看向白元慶:“明日我還要上值,屋子裡的東西堂兄不必客氣,看書就在我屋裡的桌上看。”

“等我後日休沐了,再帶你們出去逛逛,也去瞧瞧貢院的地方。”

白元慶點頭,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去梳洗了。

白元慶住的屋子是阿桃現在住的,阿桃就暫時去跟陳媽媽擠兩天。

白玉安抱著長景送到門口,臨要放下來時,長景卻不願從白玉安身上下來。

他抱著白玉安耍賴道:“神仙叔叔身上的味道好聞,我要和神仙叔叔一起睡。”

白玉安自晚飯後便一直抱著長景,這會兒也累了,卻笑著道:“長景要想同我睡,那我再考考你,你說對了我就同你睡可好?”

這話一出,長景一下子就放開了白玉安的袖子,老老實實跟著父親去廂房裡。

五六歲的孩童,喜好自來在臉上,來的快去的也快。

白玉安在門口站了站,這才抖了抖發皺的袍子回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