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頭眼裡都帶了絲鄙夷輕慢,一個丫頭手裡拿著新的裡衣過來,彎腰往白玉安面前湊了湊:“奴婢伺候白姑娘起身。”

白玉安始終將頭埋在被子裡不願被人看見,聽見床幔被掀開,屈辱感更甚,手指隱隱發抖,只悶聲道:“我自己穿就是。”

翠紅只看得見白玉安那露在外頭的一頭長髮,長髮柔軟,蓋住了大半肩膀與後背。

她也沒有多說,將衣衫放到枕邊就將床幔放了下來,守在一邊。

白玉安感受到光線落下,直到床幔被放了下來,這才從被子裡抬起頭。

身體連骨頭都是疼的,白玉安掙扎著起來,手臂撐在床榻上,顫顫的發著抖。

眼神不自覺往身下看,在看見床單上的血跡時,心頭難受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在這一刻腦子裡全都是空的。

外頭丫頭的聲音又響起:“白姑娘,衣裳就放在枕頭邊的。”

“您也快些,不然浴房的熱水該冷了。”

思緒被打斷,白玉安這才撐著力氣去拿衣裳。

只是草草的穿戴好,卻好似花了她全部的力氣。

將床帳掀開,白玉安低著頭,不願將自己的臉暴露出來。

翠紅看著坐在床沿上的人,那低垂著頭的臉雖看不清全貌,但那眉眼已足夠驚豔,叫她也看得愣了愣。

旁邊的阿霞推了推她,她才反應過來,跟著一起去扶著白玉安起來:“我們帶白姑娘去沐浴。”

白玉安只想離開這裡。

她沉默不語,忍著發疼的身子就低頭往外面走。

面前卻忽然擋了道人影,白玉安抬頭,正見著一個丫頭站在她面前小聲道:“大人說不能讓你走。”

白玉安疲憊的吐出一口氣,輕聲問:“沈首輔在哪?”

翠紅看著面前白玉安的臉,髮絲散落在頰邊,臉龐蒼白。

她小聲道:“大人出門了,不在府裡。”

頓了下她又道:”大人還說,您要是不配合,就讓我們叫長松進來,將您綁起來送去大理寺去。”

白玉安的臉白了白,怔怔看著地面出神。

翠紅和阿霞對看一眼,看著出神的白玉安,推著她去了浴房。

每走一步身體都是疼的,還伴隨著身體的疲憊茫然,腦袋空白,直到泡在熱水裡,思緒才回到了現實。

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趴在浴桶邊緣疲憊的閉眼。

站在白玉安身後的翠紅拿著帕子,正要給白玉安的後背擦身體,但看著那一身紅痕,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後背的紅痕還算好的,那露出來的手臂上更驚心,青紫的一圈,像是被人狠狠箍著,一點憐惜都沒有。

正想時,又聽前面白玉安細微的聲音傳來:“我可以一個人泡著麼?等我洗完了再叫你們。”

翠紅一愣,忙道:“自然可以的。”

說著她站起來,低頭看著白玉安趴在浴桶上,只露出小半張臉的白皙臉龐:“待會兒白姑娘有什麼吩咐就叫我們。”

白玉安沒有說話,或許是沒有說話的力氣與心情。

直到感覺到身邊的人都走到了屏風外面,白玉安才睜開眼,怔怔看著某一處出神。

她不敢看自己的身體,連自己的手指都不敢看。

只能閉著眼睛,好讓眼前的委屈都過去。

浴桶裡的水漸漸有些冷了,白玉安才從浴桶中站了起來。

看著屏風上搭著的衣裳,隨手扯了下來又默然穿上。

身上的衣裳單薄,腳上踩著木履走出去還是有些冷。

但白玉安已察覺不到冷,她只覺得累。

昨夜一夜沒睡,她甚至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倒在地上睡去。

屏風後站著的丫頭見白玉安出來,連忙拿了外裳給白玉安穿上。

明明是桃粉有些豔俗的顏色,穿在面前的人身上卻另有脫俗,一絲輕浮也沒有。

翠紅這才看見了白玉安的臉。

這張好看的過分的臉,讓她總覺得有些熟悉。

那樣的天人之姿,好似只有那位白大人才有。

可面前的白姑娘與他那麼相似,又都姓白……

白玉安低眉順從的讓丫頭丫頭給她穿衣,又低聲問:“沈首輔不讓我走,可說過怎麼安排我?”

翠紅不敢深想下去,忙道:“大人說等白姑娘收拾好了,就領著您去您自己的屋子去。”

白玉安在沈府想要逃出去的可能性更小,她此刻也沒要逃的心思,現在也逃不出去。

翠紅看了白玉安一眼,看著她這麼平靜的眉眼,想著她待會見到自己的屋子時,會是什麼表情。

她低聲道:“白姑娘跟我走吧。”

白玉安沒說話,等丫頭給她穿好衣裳就跟在了丫頭的身後。

翠紅帶著白玉安出了院子,回頭又見白玉安走的很慢,想了想走過去:“奴婢扶著吧。”

白玉安擺擺手不說話,也無說話的力氣。

翠紅見狀只得作罷,帶著白玉安去了一處離主院不遠的廊房。

廊坊雖在院子外面,卻是挨著院子建的,方便下人隨便過去伺候。

白玉安抬頭看了一眼,知道這種廊屋都是下人住的地方。

沈珏竟將她當作了奴婢……

翠紅將白玉安帶到最左邊的一處門前,推開門低聲道:“大人說白姑娘往後住在這裡。”

翠紅說著,眼神緊緊看著白玉安的表情。

這樣的容貌姿容,那面板也不是尋常人家能養的出來的,瞧著之前是錦衣玉食的,她當真有些好奇,面前的人會是什麼表情。

狹窄昏暗的屋子,空氣中微微還有潮溼的味道,裡面鋪著兩張床鋪,連一扇窗也沒有。

白玉安臉上淡了淡,只是手指在隱隱發抖。

她看向翠紅,低聲問:“這裡還有其他人住麼?”

翠紅搖搖頭:“這間屋子一直空著的。”

白玉安沒再多話,拖著發疼的身子進去。

床鋪看起來像是新鋪好的,床頭上還有溼痕,像是剛打掃了不久。

藉著外頭的光線,可以看到空氣中細微的灰塵,像是的確空缺了許久。

她已顧不得這些,身子已倒在了那張窄小的床榻上,發硬的床板讓她的身上更疼了疼,卻沒力氣翻一下身。

翠紅呆呆看著白玉安一進去就睡,愣了下走過去,小聲道:“白姑娘還沒吃東西呢。”

白玉安沒有胃口,扯過被子蓋在身上,將臉埋在被子裡就疲倦的閉上眼:“不想吃。”

或許是那張臉實在太過於好看,以至於看到白玉安這樣柔弱可憐的樣子時,翠紅倒有些同情她了。

她也沒再勸,只是對著白玉安的背影低聲道:“大人說往後白姑娘還在早上卯時和晚上酉時都要去主院裡伺候。”

白玉安沒說話,又是沉默。

她閉上眼只想要快點睡過去。

這些天的經歷對於她來說更像是一場夢,或許她從來都沒有逃開過。

翠紅看著白玉安半晌,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她不應該這麼平靜的。

她是大人帶回來的第一個女子,她總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不該被這麼對待。

難道她就沒有覺得自己不一樣麼?

昨夜一整夜的折騰,顯然大人是喜愛她的,當真是想不明白,面前的人怎麼會成了這個地步。

即便是個通房,也不至於連個丫頭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