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蠻入侵,只半個月的功夫便打下了三州六府,攻勢驚人。

朝堂之上一片罵聲,有罵北蠻不講道義,私自毀壞百年盟約,也有罵趙長蘇的,說他是個災星,怎麼他一去,北蠻就進攻了?

當然,這些都無傷大雅,不過是過個嘴癮。

倒是有些官員眼觀鼻鼻觀心,在互相示意下站出來,大膽揣測是趙長蘇奪嫡失敗,勾結北蠻,企圖捲土重來!

“呵,果然是一丘之貉,藺相叛國,他趙長蘇也叛國,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趙長宇當了幾個月的皇帝,真是全身心的舒暢,連上朝都喜歡半躺著,懶散地應對這群老傢伙。

今天倒是坐了起來,只是那脊樑骨,就如沒力氣般彎著,殊不知是最近寵幸了數十個宮女,有點虛罷了。

藺相的品格無人不服,只是當時定罪判刑行刑,一切發生的太快,朝官們自身都難保,更不會去做“泥菩薩保金菩薩”的事情。

等反應過來,藺家就沒了。

但心底裡對藺相那樣的人物,依舊存有敬佩。

聽說就是行刑時刻,藺相的脊樑都沒彎下去!

而眼前的新帝,坐沒坐相,眼底又一片烏青……

哎,這趙氏江山,未來該往何處啊?

然而這些感嘆只能放在心裡,表面上還得做那趨炎附勢、沒有思想的言官。

因為,新帝喜歡。

見新帝對踩趙長蘇表示了興趣,便緊跟著一群文官對遠在北境的趙長蘇一頓痛罵,罵爽了,趙長宇便下令:著北境王趙長蘇誓死抵抗北蠻,如若膽敢叛國,任何人包括平民都可對趙長蘇先斬後奏!

嘶——

真狠。

這是不給趙長蘇活路!

可即使如此,眾官員還得高呼“聖上英明!”

“狗屁的英明!”

收到聖旨的趙長蘇一腳將其踩進爛泥裡,還重重地碾了兩腳。

阿滿一臉鐵青:“王爺,我們該怎麼辦?”

新帝讓他們打北蠻,卻一個兵力,一擔糧草都沒撥來,難道讓他們赤手空拳與北蠻的騎兵打?

開什麼玩笑!

但趙長蘇知道,趙長宇不是開玩笑。

他是想讓他死在北境!

-

江南那邊。

因著朝廷要打仗,為了充裕國庫,江南的富商成為第一個被盤剝的物件。

聖旨一下,江南各處都開始張貼告示,即日起錢塘、揚州等富饒之地稅收增加兩成,且不能拖欠,一旦交不上將由官府強行收取等價物品或田地。

一時間引得民怨四起。

“時局不穩,我們又不是當官的,幹嘛要從我們身上抽血!”

錢塘的富商們聚集在一處,就這朝廷要錢的事情展開討論,大部分人都不是很想從手裡拿錢出來。

而領頭人李暉作為曾經的錢塘首富,現在依舊是商行會的一把手,即使資產縮水,但在商場上也能一呼百應。

等怨懟的話說完了,總算有人開口對李暉道:“李老闆,我們都是講義氣的,以前我們困難的時候誰沒有受到過你的資助,今天你叫我們,我們就來,廢話也說了一籮筐了,不如李老闆說說?我們都聽李老闆的!”

李暉何嘗不知朝廷那點小算盤裡隱藏的齷齪心思,但眼下他想保全的只有江南的安穩。

若江南都亂了,本朝怕是走到頭了!

李暉斟酌了一下,甩了甩手裡的木珠串,細細盤著,眉頭緊了松,鬆了又緊。

“朝廷上的決策我們小小商賈還是不要多置喙了,當下我們要做的便是補齊這部分款,我記得大家今年的收益都不如往年,王老闆的絲綢今年運力不足,銷出去的量只有去年的六成,許老闆的藥材賣得倒的不錯,但這也說明一個問題,就是百姓的日子不好過。”

李暉的分析頭頭是道,眾人無一不點頭表示贊同,除了左邊坐在第一個的陸璋。

哼,他早就不是首富了,我才是!這幫子見風使舵的滑條子,哼!

陸璋心裡憤憤,但真要說出口,他也清楚自己會被攻擊的連底褲都不剩。

沒辦法,李家在錢塘,乃至整個臨安府,根基太深,不是他一個新起之秀能比得上的。

今年也不知走什麼好運,在年初資產結算的時候,他陸璋竟然能拔得頭籌,為此,他可興奮了大半年!

等過了年關,又會是新的結算,近日他的生意不安穩,也不知能不能坐穩這個位置。

罷了,瘦死的駱駝比馬,李家終究是眾商家眼裡的標杆人物,他陸璋沒必要當這個出頭鳥。

把自己說服了,陸璋總算露出來這裡後第一個笑容。

“李老闆說的極是,不愧是世代經商大族,看問題比我們更加深遠。”陸璋拍著馬屁。

可李暉卻擺擺手,示意陸璋不要多言,陸璋的笑臉瞬間僵住,尷尬地住了嘴。

“我們商行之所以能如此紅火,皆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現在正是我們一起度過難關的時候,希望大家不吝資源人脈,互幫互助,先把今年的稅交上去,來年還能再賺!”

李暉的話中之意已經很明顯,就是錢多的幫助錢少的,被助者還能念著這份情,如此以後的商業往來會更加順遂。

說白了,還是要把錢交出去,而不是想辦法不交。

在座的都是商人,心裡眼裡都是算盤,左右衡量一下也知道李暉說的在理。

畢竟民不與官鬥,更何況他們還是最末的商人,有點臭銅錢罷了,有什麼資格與官論長短?

最後大家又胡咧咧了幾句,又互相探個底便回去了。

陸璋苦著臉來,黑著臉走,見著人還得扯出一絲笑,別提多難受了。

不過,回去後他也想明白了,如果真的按照李暉的來,那麼錢塘的商戶手裡的資產會被平均掉,那屆時怎麼評選新的首富?

除非……

他能藏匿一批!

但是又不妥。

若今年他說沒錢,沒有給同行勻錢,那來年憑空多出來一份資產,屆時該怎麼解釋?

陸璋不是非要做首富不可,但是做過了首富,嚐到了甜頭,自然還是想著繼續擁有這份體面。

因為這是他自己賺來的!不靠任何人。

那麼,他便要好好思索一個辦法,既不得罪同行,還能保住如今的地位。

陸璋的心思陸家人都不知道,他們也有自己愁的事。

楚瑤的病終於在半個月後有了好轉,但還是纏綿病榻,藉著這股可憐勁兒,求了幾次陸晟銘想要喚自己的母親前來探望,終於得到了允准。

只因楚瑤答應陸晟銘,以後幫著給他瞞著林錦蘭,任他去賭坊酒樓。

可是等她見到了母親,向她哭訴在陸府的苦日子,想讓母親帶她回去,沒想到一向溫婉的母親會直接給她一巴掌,留下一句話便揚長而去。

“陸少夫人腦子燒壞了,還是好好將養吧!”

什麼?

楚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她的母親嗎?

她母親怎麼會不管她,不救她?

可臉上火辣辣的巴掌印又提醒了她,這是真的,她的母親打了她!

為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楚瑤想不明白,在爆哭中再次昏厥……

朝祿苑亂了。

相比之下,明日苑一片祥和,歡聲笑語不斷。

因為薛楠來了,帶了好些話本,指著幾本就是誇誇其談。

“這都是我的私藏!借給你們,可不準吞了啊!”

藺菀瑜對話本沒興趣,但為了不掃興還是挑了一本:“我會好好看的。”

薛楠看見藺菀瑜挑了自己曾經的最愛,立馬就興奮地想和她說道說道,可藺菀瑜毫不留情地打斷:“行了,我自己看,慢慢摸索的過程比較有趣。”

“也對!”

薛楠太好糊弄了,轉頭就樂呵呵地和陷入選擇恐懼症的白露連推薦了好幾本。

“這一本是講純愛的,這一本是講將軍和庶女的,這一本是宮斗的,還有還有,這一本是寫寒門書生與高門貴女的……”

薛楠如數家珍,講得白露根本來不及分辨哪本是哪本,傻乎乎地左耳朵進,右耳多出。

“行了,都給你,慢慢看哈!”

薛楠服了白露了,最後繳械投降,奉上“貢品”。

白露喜滋滋地抱著一撂話本回屋,臨進屋了,突然石山追了上來,手裡是一本話本。

“白露姑娘,你掉的。”石山木愣愣的,他知道白露已經恢復自由身了,不再是明日苑的妾室,便喚了“白姑娘”。

突然稱謂的變化讓白露有一瞬間的不適應,但很快便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將話本接過來:“謝謝!”

走著走著,白露飛揚的心情帶著她腳步都輕快起來。

而看著蹦蹦跳跳的少女背影,石山捂住自己的心口,他感覺自己的石頭心開始跳動了!

等放好了話本,白露將自己的珍藏帶上,準備也分享給薛楠。

“哇,白露!你還會寫話本?”

薛楠驚呆了!她一向只是看話本,從來沒想過寫,頂多試著與好友們點評一二,可眼前這位不起眼甚至有點平庸的白露,竟然自己會寫話本!

白露羞紅了臉,解釋道:“我太無聊了,就隨便寫寫。”

確實,白露她們都不出明日苑,如果不找點事情做,那得無聊到瘋!

薛楠快速將白露寫的話本一目十行翻看一遍,最後重重地合上,深吸一口氣,看著白露:“你,想不想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