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安對父親有些失望,從來都是這樣固執。

她輕聲問父親:“三姐就算嫁出去了,那她還是父親的女兒嗎?”

白同春沉著臉哼了一聲:“她現是顧家人,應該事事以顧家為重。”

“她雖是我的女兒,但我不可能去插手顧家的家事。”

“而你是白家人,也輪不到你去插手。”

說著白同春又冷眼看向白玉安,也不等她再說話,就沉聲問:“你三姐的事情先不說,昨夜我還忘了問你,佳寧郡主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玉安一愣,看向父親:“父親怎麼知道這事?”

白同春冷著臉:“我還是上月收到以前在京中好友的信才知道此事,本想寫信問你的,但又想此事已過去,問你的話,你在信中也不一定說實話。”

“現在我倒是想好好問問你,你到底為什麼不願娶那佳寧郡主?”

“我聽說你還因為這事捱了板子,差點被貶了,可是當真?”

白玉安不看父親,只是低聲道:“兒子不喜歡佳寧郡主。”

白同春氣得不行,拍著椅扶手:“那可是郡主!”

白玉安稍有些心虛的看了父親一眼,眼神卻堅決:“郡主又如何,跋扈蠻橫,這樣的郡主,兒子寧願不娶。”

白同春指著白玉安,手指隱隱發抖:“她跋扈歸她跋扈,你且忍忍不行?”

“你在翰林大好前程,娶了郡主,進六部進內閣不是伸手的事情?”

“你父親一輩子只在這沭陽這小地方出不去,你有出息走出去,怎麼不抓住?”

白玉安看著父親發抖的指尖,和那惱怒的神情,想到母親說父親最近身體不好,也不想惹父親生氣,低聲道:“我知道父親是為了我考量,只是兒子還年輕,前程會有的。”

說著白玉安走到父親身邊替父親順了背,輕輕道:“父親,如今我已大了,事事知道自己做主。”

“父親該相信兒子。”

“父親不是教導我說名聲比命還重要嗎,靠著一個女人升遷,難道就不影響聲譽?。”

那低沉緩慢的聲音,讓白同春不由側頭看向了白玉安,伸手握住白玉安的手腕隱隱發抖。

玉安還記得他從小教導他的話。

家族的聲譽比命還重要。

他嘆息一聲,手上收緊,低低道:“玉安,從小我對你嚴厲,也知道你沒讓我操心過。”

“但你的閱歷還不夠,官場才兩年,你能學到什麼。”

“我清清正正一輩子不結交,就只能一輩子呆在這裡。”

“父親只是不想讓你走我的老路。”

白玉安默然,頓了下又道:“父親不去結交,定然也是不習慣說那些巴結之詞,做那些逢迎之事。”

“兒子亦是,往後兒子的決定都是考量過的,父親不必再為我操心了。”

白同春又是一聲嘆息:“京城的官場可不比這些小地方。”

“你父親只有一個心願,無論你在京城怎樣,都務必記得你不是一人,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往後我還要靠你撐起門楣,你懂不懂。”

這一刻白玉安只覺得如鯁在喉,說不出話。

她看向父親,低聲問:“要是我哪一天不符合父親的期望,做出了有辱家族名聲的事情,讓周圍人恥笑,父親會想我死嗎?”

白同春笑了笑,看著白玉安:“你的性子我知道,你不會做出這等事情。”

白玉安一愣,看著父親蒼老的眼睛:“萬一呢?”

白同春就瞪了白玉安一眼:“如果事情太大,你死了自然是最好,不然你也沒臉面活著。”

“不過我這父親也有錯,沒有教導好你,我也不會活了。”

白玉安笑起來,去替父親揉肩:“看來我是不能犯錯了。”

白同春吹了吹鬍須笑:“你最好是。”

“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可受不住。”

白玉安看總算將父親哄好了,又趁機道:“父親和母親的年紀也大了,我再過不久又要回京城,三姐住在家裡也好,還能照顧你們不是?”

白同春靠在椅子上閉目,聽了白玉安的話笑了下:“你小子好不容易給我揉一次肩,就是為了替你三姐說話?”

白玉安搖頭:“自然不是,我往後定然是不能長陪在父親和母親身邊的,但那些僕人哪有我三姐照顧的盡心。”

白同春嘆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你的孝心。”

“只是你三姐要是回了孃家住著,你可知背後有多少人說她?誰還敢再娶?你又見過哪家女兒一輩子在孃家住著的。”

“我身為沭陽縣令,連自己的女兒都與夫家和離,自家事都處理不好,如何去斷別人的事?不也是自己給自己臉上抹黑?”

“我還沒幾年就可以下任了,也想好好度個晚年。”

“你父親在任上雖無升遷,但也一直兢兢業業沒有犯過大錯,也算圓滿了。”

白玉安看著父親的神色輕輕道:“我知道父親看中名聲,可別人說是別人的事,只要自己無愧於心就是。”

“再說這事父親知道來龍去脈的,難道三姐夫就沒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麼。”

白同春看了白玉安一眼:“之前我說過顧寶元,他也答應了我往後不會再賭,我看他還是有幾分誠心,我再給他段日子看看,看他能不能改過吧。”

白玉安就追問:“要是三姐夫還是不改呢?”

白同春就道:“那到時候再說。”

白玉安看父親似有鬆動,臉上笑起來,鬆了手,走到父親面前道:“母親叫我去她那兒用飯,那我先走了。”

白同春摸著鬍鬚笑:“你小子,暫且放過你,用完了過來陪我下棋。”

“許久沒與你下棋了。”

白玉安笑了笑應著,這才退了出去。

白玉安一出去,臉上的笑意就隱了下去,看著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又抬頭往上看去。

許久未看見月色了,今夜倒出了月亮。

暗色裡花香浮動,春日的暖意已回,微風拂過衣襬,腦中意外清明。

白玉安負手往前走,身影寂寂,燈籠將影子拉的老長。

阿桃無聲跟在白玉安身後,看著白玉安清瘦的背影,莫名有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