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頭匆匆從沈珏身邊走過去,魏如意一進到內室裡,就將湯婆子放到了被子裡。

她往外看了一眼,對著阿桃小聲問:“沈首輔怎麼會知道公子出了事?”

阿桃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又對著魏如意道:“今夜公子應是不會醒了,你呆在這裡也沒用,還是快回店裡去吧。”

魏如意不放心白玉安,紅著眼睛道:“公子不醒來,我回去也不安心,守在這兒反而安心些。”

阿桃握著魏如意的手,輕輕道:“我知道你擔心公子的,只是你店鋪剛起色,馬虎不得,店裡缺了你誰做糕點去。”

“先回吧,等公子醒了,我叫陳媽媽去告訴你。”

魏如意猶豫一陣,又看向床榻上昏睡著的白玉安,還是咬著唇點頭。

她點了點淚看向阿桃:“若是明日公子還不醒來,你也務必來告訴我,大不了鋪子我關幾天就是。”

“我回來跟你一起伺候著。”

阿桃捏了捏魏如意的手:“我知道你的,快去吧。”

魏如意這才站了起來,又看了白玉安一眼才往外面走了。

走到外面的魏如意,看到仍舊站在廊下沈珏的背影,看著十分冷清。

她的頭一低,就走了出去。

沈珏看了一眼走出去的魏如意,對著旁邊的長松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長松便道:“快過戌時了。”

沈珏點點頭,在夜色裡又低聲道:“你去城南兵馬司一趟,讓那邊放人就是。”

長松一頓,今日那歹人跟了白大人一路,他跟在後頭之所以沒動人,就是想看看這這歹人想幹什麼。

沒想到卻是奔著白大人的命去的。

明顯這歹人有問題,大人怎麼會要放了人?

他頓了下,忍不住脫口問:“大人不管了麼?”

沈珏冷冷看他一眼,銳利的讓長松都冒了冷汗,再不敢多說一句話,連忙往外頭去。

不管?

自然不會放著不管。

但要整治那方文彥還有其他很多法子,沒必要將白玉安也牽扯上。

至於那撞人的,放出來了,自然也活不成了。

他去了兵馬司一趟,方文彥也不可能再留他。

內室裡因燒著炭火,窗戶都關著,厚重藥味沉在裡面,幾乎快讓人喘不過氣。

沈珏脫了身上的氅衣搭在椅背上,只著了一身泛光的黑色緞袍坐在了床沿上。

裡頭袍子貼身,勾出沈珏高大修長的身形,往那兒一坐,宛如青松修竹,利落又端正。

從阿桃手上接過藥碗,沈珏斂著眉目送了一勺藥到白玉安的唇邊。

沈珏倒是喂得很慢,藥汁慢慢順著唇縫流入齒間,喂完一勺也要許多時候了。

阿桃在一旁看著,心裡頭驚疑不定。

若說剛才顧君九來喂藥,她也知道顧君九對她家公子一直討好著,尚還能說得過去。

可現在沈大人竟然親自給她家公子喂藥,阿桃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了。

難不成自家公子去沈大人那兒住了兩晚,兩人的關係就這般好了?

可她分明記得自家公子一直討厭沈大人的……

且這麼夜了,沈大人怎麼還不走……

阿桃在旁邊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還是低聲道:“沈大人,還是奴婢來喂吧。”

沈珏未理會阿桃,眼神始終落在白玉安的臉上,等一勺盡了,才又餵了過去。

這一碗藥便餵了小半個時辰,直到最後藥都有些冷了。

沈珏看著碗裡還剩下的小半碗,對著阿桃道:“拿去熱了再拿過來。”

阿桃接過了碗,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白玉安一眼,還是走了出去。

現在她家公子裡裡外外被包的嚴實,應該也不會被看出什麼。

阿桃一走,沈珏的手就伸到被子裡去握白玉安的手,那細長手指已是溫熱,沈珏握了握,才放手將被子又壓好。

他看白玉安一動不動,情不自禁又撐著床沿俯下身去看她。

異常秀氣的眉眼,觀音似的面容,冷冰冰的跟白雪似的。

手指撫上了那張唇畔,柔軟的彈性讓他十分眷戀,又想起他中午時憤然轉身的場景。

當真一分留戀都沒有。

真真是沒有心。

他嘆息一聲,低聲喃喃:“也不知醒來再見到我,又是什麼場景。”

“這樣子弱的身子,脾氣倒是不小。”

又心疼的將人嘴角的藥汁擦去,埋在白玉安耳邊啞聲道:“這仇我替你報了,往後可要記得我的好。”

阿桃端著藥碗進來時,沈珏已坐直了身子,見阿桃過來,隨手就從她手裡接過了藥碗。

阿桃呆了呆,看著沈珏喂藥的動作,欲言又止。

直到一碗藥見了底,沈珏才將空碗遞了過去。

又看了白玉安幾眼,沈珏才總算起了身,拿著椅背上的外裳走了出去。

阿桃起身要去送,沈珏看了她一眼道:“不用。”

說罷就大步走了出去。

阿桃看了眼沈珏修長背影愣了一下,這才轉身又去床邊守著。

她去摸了摸白玉安的手腳,這會兒倒不涼了,心底鬆了口氣,見白玉安還沒醒來的意思,就趴在了床沿上守著。

一夜的燭火都亮著,阿桃趴在床沿上不知不覺已睡了一夜。

要不是外頭的陳媽媽喊著,阿桃大抵還要再睡一陣。

看了眼床上仍然未醒的白玉安,阿桃出到外間對著陳媽媽道:“就熬些紅棗粥吧,公子待會醒了應該也吃不下別的。”

說著阿桃又似想到了些什麼,對著陳媽媽道:“要不我來熬粥,陳媽媽去鋪子裡給公子買些糕點回來。”

這時候天剛亮,鋪子也該開門了。

陳媽媽點點頭,將身上的圍裙解開道:“那你照顧好公子,我先去了。”

待陳媽媽走了,阿桃又去裡屋裡看了一眼白玉安,將炭盆裡的炭火燒好後,這才安心去廚房忙碌著。

等燒好了火放了米熬著,又把藥煎好了,外頭的天光已經大亮了。

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又去洗了手,這才往正房去。

床榻上的白玉安還沒醒,但臉上卻有了紅潤,唇色也鮮豔起來。

又見人額頭上冒了汗珠,想著屋子內的確熱,身上又蓋了兩床被子,估計是捂出汗了。

伸手往被子裡的衣襟一摸,果然裡面有些潤,便連忙拿走了一床被子,又去擦白玉安額頭上的汗。

沉睡著的白玉安這時眉頭皺起,嘴唇一張,喃喃喊了聲:“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