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安在王太傅那又說了會兒話,外頭的譚氏就走了進來:“飯菜好了,去用飯吧。”

王太傅這幾日都躺在床上用飯,但今日白玉安過來,他心情大好,就讓譚氏過來幫著穿衣,要起來出去。

白玉安有些擔心老師的身體,在旁邊勸了兩句。

譚氏就對著白玉安笑道:“你也別勸他了,你老師今日高興,順著他吧。”

白玉安看著老人臉上的笑容,心頭寂寂,又見老師穿戴整齊,才忙過去扶著。

冬日裡的天色總是要暗得快些,不過才一個多時辰,天色已經烏沉沉看不清路了。

旁邊有丫頭提著燈籠照路,去前廳也沒有多遠的距離。

桌上的飯菜已擺好,高寒與王婉清也鬥著嘴從外頭進來。

桌上統共只有五人,雖略顯的冷清了些,但到底有王婉清在,總不至於太冷,說說笑笑的也算有幾分熱鬧。

坐在上首的王太傅對著高寒道:“聽說你又拒了家裡給你定了親事了?”

“是哪家的姑娘,怎麼又給拒了?”

高寒笑了笑,點點頭道:“哪家的不方便說,不過我現在還沒有成親的打算,等再過兩年再說吧。”

王太傅搖搖頭:“不成家如何立業?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到時候沒有姑娘肯嫁你。”

高寒便立馬拉了白玉安來擋著:“玉安還沒成親呢,等他成親後,我再成親也不遲。”

白玉安連連撇開關係:“高兄長我幾歲,玉安不敢亂了輩分,還是等高兄先成親再說吧。”

兩人這番你來我往的推辭,倒引得桌上一陣笑聲。

這時王婉清在當中說道:“要不玉安哥哥娶我吧,這樣就沒人催玉安哥哥成親了。”

白玉安一愣,隨即摸著王婉清的頭髮笑道:“姻親可不是兒戲,是得經過三書六禮下聘的。”

王婉清便歪著頭道:“那婉清可以等玉安哥哥下聘書的。”

譚氏無奈笑了笑:“你玉安哥哥在老家定了親事,怎麼能娶你。”

王婉清就天真的朝著白玉安問:“那玉安哥哥不能娶兩位妻子麼。”

王婉清的話將桌上的人都逗笑了,只當是她不諳世事的淘氣話。

用過飯後,王太傅身上披著貂絨,譚氏扶著他將白玉安和高寒送至了門口。

白玉安看著夜裡忽然下的大些了的雪道:“老師先進去吧,外頭的雪大。”

高寒也在一旁道:“外頭冷,老師不必送了。”

王太傅擺擺手:“在牢裡那點苦我還是能受的,不至於不能走路。”

他又對著白玉安道:“你過來,我單獨與你說幾句話。”

白玉安看了眼高寒,就扶著王太傅走去了一邊。

不過在外頭只站了一會兒,王太傅花白的發上就已經沾了許多白雪,他的神色有幾分不放心,看著白玉安低聲道:“我過兩日要遷回鄉下,現在最不放心的就是婉清了。”

說著王太傅的眼中泛紅,皺紋縱橫的眼角隱隱有傷痛:“她的父親走的早,母親隨著她父親去了,我畢竟這把年紀,也護不住她多少時候。”

老人蒼老的手指緊緊握住白玉安的手,沉重道:“我知道你在老家的親事不過是個幌子,我看得出來婉清喜歡你,你若能照顧婉清一生,算老師感激你了。”

白玉安看著面前老師佝僂的身影,眼裡一悲,手上的力道隱隱顫抖著,她猶如被沸水滾了喉嚨,遲遲開不了口。

她若是男子,自然願意照顧王婉清,可偏偏她不是。

她沒辦法照顧她。

王太傅看白玉安遲遲不應,嘆息著點點頭,臉上又疲憊幾分,鬆了握著白玉安的手。

“你不答應我,我也不怪你,婚姻大事,是該慎重。”

白玉安心裡一陣難受,輕聲道:“玉安一生都不打算成親,讓婉清跟著我,我怕她委屈。”

王太傅沒再說話,點點頭,只是垂著眼簾拍拍白玉安的肩膀道:“回吧。”

白玉安心裡艱澀,幾次張張口又閉上,最後只能默默點頭,跟著高寒上了馬車。

將馬車的簾子掀開一角,白玉安看著仍舊站在雪裡目送她的老師默默無語,風寒雪大,中間飛雪越來越多,只將那蒼老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模糊。

馬車上,高寒看白玉安的臉色低落,不由問道:“老師同你說什麼了?”

直到看不見那雪中的身影,白玉安才放下簾子低聲道:“老師想讓我娶婉清妹妹。”

高寒並不覺得意外,就點點頭沒有再問。

從剛才白玉安臉上的表情,他也能猜到白玉安定然是拒絕的了。

馬車內只有一盞燈籠發出微弱的光線,他不由側頭看向白玉安的臉,在暖光下光華流轉,熠熠生輝。

的確是一張讓女子只看一眼便能喜歡的臉,雌雄莫辨,端方如玉。

他的眼睛不由微微往下看去,卻在目光觸及到那白皙脖頸時,還是生生忍住,錯開了目光。

白玉安一直在掀開簾子往外看,自然沒有注意到高寒的目光。

她怕高寒要送自己回去,白玉安看了看外面,在一個路口處對著高寒道:“高兄,我還有些事情,你先回吧。”

高寒看白玉安要下馬車,連忙拉住他手臂道:“你住城郊,這大雪天的你怎麼回去?”

白玉安笑了笑:“阿桃在前面巷子處接我的。”

高寒就不放心的掀開簾子往巷子處看,只是光線微弱也看不清楚。

只好將手上的燈籠遞過去,看著白玉安那張無害的臉叮囑道:“路上小心些。”

白玉安笑了下點點頭,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看著高寒的馬車漸漸走遠,白玉安這才呵了口白氣,往周圍看去。

她看了看周圍,這時候還有幾家鋪子開著,橫穿過兩條巷子便離住處不遠了。

將燈籠捏在手裡,白玉安又將披風攏緊了些,被風雪颳著這才覺得有些冷。

好不容易走到了巷子,白玉安看著前面黑漆漆的深巷,心裡安慰自己,只要穿過這裡便能到了。

手上燈籠被寒風吹得搖搖晃晃,巷子裡風大,白玉安竟覺得握不住手裡的燈籠,她換了一隻手,將露在外面凍僵的手指放在唇邊呵氣。

只是又一陣寒風吹來,燈籠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連著燈火也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