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知道李林淮不會放過韋太后,不過他也希望她死。

朝廷裡有沒有這樣一個太后,也根本不重要。

他眼神死死看著前面不斷飛來的箭矢,刀光劍影中,他通紅雙眼,緊緊將身體軟下去的白玉安護在懷裡,緊抿著唇,心裡只想著要救她。

火光擋住了大半視線,箭矢沒有的方向的亂射,蔓延的火勢燒到了暗處放箭的人,一時間慘叫聲四起。

沈珏被飛來的箭頭射中後背,渾身冒汗,卻咬著牙只叫長松砍斷箭柄。

火勢已經燃了大片,濃煙四起,本就昏暗的牢房裡更是看不清楚,是敵是友也分不清,凌亂的箭矢好多都射到了自己人。

李林淮眼睜睜看著自己這麼多人居然還擋不住沈珏,氣得大喊:“別讓他出去!”

說著拿著箭就往前面的火光走。

這時候火勢正大,煙塵滾滾,哪裡能看清什麼人,他往前走幾步又被濃煙嗆到,氣得咬牙切齒,眼神陰沉的不像話。

沈珏亦不好受,後背已經中了兩箭,濃煙裡他屏息憑往出口走,又叫身邊的人屏息安靜,用石子打去旁邊引開注意。

濃煙裡砍人都是憑著本能,對手就在身邊或許都分不清。

混亂一片裡,沈珏抱著白玉安衝了出去,外頭卻早等著好幾十個被濃煙衝出來的李林淮的人,等沈珏一出去就將他團團圍住。

個個手上拿著長劍,是沒打算讓他活著了。

這時候李林淮也從後面衝出來,看著沈珏的背影就冷笑道:“沈珏,你今日必須得死了。”

沈珏懷裡抱著白玉安,懷裡的身體已經漸漸僵硬,沈珏眼眶熱了熱,將白玉安放到了長松的身上,低聲一句:“帶她去找常太醫。”

“快!”

話一落下就抽出長鬆手上的劍,叫了身邊的兩個人護著長松出去。

李林淮的目標就是沈珏,白玉安一個死人,現在對於他來說也根本沒用。

況且他知道長松是沈珏身邊最得力的護衛,他倒是巴不得人走,根本不想浪費人手去攔著,折了人得不償失。

他倒是開了眼界,沈珏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命都不要了。

想到小時候沈珏在宮中做伴讀時,兩人還有一兩年的情誼,現在想來也有些唏噓。

當初讓自己去藩地,讓他在京不能呆過一月,也是他給自己皇兄出的主意,眼裡不由又出了兩分恨意。

要不是沈珏在,當初皇兄死後,皇位就是他的了。

看了眼長松抱著白玉安飛快消失的背影,李林淮冷笑著看著沈珏滿身傷痕,一句話不說,就做了一個手勢,不斷從牢房裡出來的人,就將沈珏以及他身邊護著的七八個護衛團團圍住。

在李林淮的眼裡,沈珏已經是必死的了。

他自己都受了那麼重的傷,這麼多人圍住他,他根本不可能活。

不再浪費時間,李林淮冷冷下令:“誰取下沈珏頭顱,賞金千兩。”

這話一落下,侍衛們士氣大振,握緊了手上的劍就衝了上去。

百多人對不到十人,必贏無疑。

他的人第二日夜裡就能抵達京城,沈珏與太后不在,皇位不過是他摘手可得。

李林淮知道這處不能多呆,沈珏的人肯定馬上就回來,儘管他想親眼看見沈珏死,但現在他飛快騎上馬,往外面奔去。

陰風陣陣,烏雲滾滾,一直陰著的天空中終於下起了雨。

春雨一場便是要纏纏綿綿一連下好幾天,溼漉漉的空氣裡都是潮溼的味道。

邢統領帶著身後的侍衛趕過來時,眼前只看見了一片血色。

血水被雨水沖刷,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腳下。

廝殺的喊叫聲被雨水沖刷的聲音小了些,卻依舊擋不住眼前的慘烈。

地上倒了大片人,刑葉舟忙看向站在中間的沈珏,連忙帶著人過去。

剩下的人看到忽然來了這麼多人,嚇得丟了兵器就跪在地上抱頭投降。

刑葉舟讓人將這些人綁起來,又連忙去看沈珏。

只見沈珏剛才還站著的身子搖搖晃晃,看到刑葉舟過來,長吐出一口氣就癱跪下去。

刑葉舟見狀大驚,連忙奔過去扶住沈珏,卻赫然只見沈珏身上竟無一塊好肉。

剛才離著些距離沒有看清,現在離近了才發現沈珏渾身冒血,破爛的玄衣下是無數刀痕,看不清深淺,只是涔涔往外冒著血。

又看沈珏後背上仍插著兩隻箭炳,慘烈的讓他看著就只覺得渾身發疼。

連忙叫了兩個侍衛過來,架著沈珏的手臂讓他站起來:“下官來遲了。”

“下官馬上帶沈首輔去看太醫。”

沈珏拉攏著頭,唇中咳出一絲血跡,冷雨打在臉上讓他清醒了幾分,往刑葉舟看過去:“李林淮設陷謀害太后與我,現人在梧林,去將五軍營的人都清點好,不許久拖。”

刑葉舟臉色變了變:“祁王真的反了?”

沈珏又咳了口血,冷肅眼眸看了刑葉舟一眼:“你覺得呢?”

刑葉舟臉上又是一變,他聽說沈首輔來救太后,可是太后現在哪,還去救太后麼。

他問:“下官要先去救太后麼?”

沈珏喘息幾聲,額頭上滿是冷汗:“不必。”

“太后已被李林淮射殺,我回宮中讓皇帝擬旨調兵圍剿反賊,你現在去清點兵力,不必管我。”

刑葉舟看著沈珏搖搖欲墜的身體,擔心道:“可您的身體。”

沈珏深吸一口氣,吐出嘴裡的血腥,撐起身子推開刑葉舟,眉目裡已是不耐煩:“快去!”

刑葉舟是沈珏沈珏一手提拔上來的,對沈珏話絲毫怠慢也不敢,聽罷留了些人在這兒收拾殘局,自己就帶著一些人連忙往兵馬司趕。

一個部下扶著沈珏,那高大的身體壓下來,連他都有些扶不住,踉蹌了好幾步,連忙又叫了一個侍衛過來。

他看向沈珏渾身是血的模樣,黑色衣裳那血雖不明顯,可那濃烈的血腥味嗆的人作嘔。

那滿身的傷,難以想象到,一個人對那麼多人,是怎麼做到的。

口中血水吐了幾口,沈珏往身後的刑房看去,又見刑部尚書與副督指揮使神色匆匆的現在才過來,又看著京營侍衛將刑部內外都圍了起來。

眼睛閉了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