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從昏迷中醒來,眼前黑漆漆一片。

空氣沉悶,隱隱夾雜著一股子土腥味。

這種感覺我熟悉,這是在棺材裡面,而且已經被埋在了地下。

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敷了藥,止住了血,但手腳軟綿綿的,使不上半分力氣。

可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我手筋腳筋沒有被挑斷,也是毫無辦法。

我躺在黑暗中,求生的願望卻是越來越強烈。

爺爺臨走前說過的,我們祖孫倆還有見面的日子。

我不相信爺爺就這麼死了,我也絕不能就這麼死了!

別人要是被活埋在棺材裡,或許早就已經驚慌失措,甚至嚇都得被嚇死,但對於我來說,卻已經是習慣的很了。

我把在曹家發生的事,反反覆覆地回憶了數遍,終於讓我找到了一線渺茫的生機。

當即調整好狀態,開始閉息。

棺中無日月。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奪”的一聲驚醒了過來。

接著又是“奪奪”幾聲。

我猛地意識到,那應該是棺材釘被起出來的聲音。

“你說小姐讓咱們把人埋了,又突然讓咱們把人挖出來,這是要幹嘛?”隱隱有人聲從外面傳來。

“你管那麼多,小姐的心思是咱們能揣摩的嗎?”另一個聲音道。

“那也是,不過咱們這位小姐還真是……真是嚇人!”之前那人聲音發顫。

“你要死啊!胡說八道什麼?”另一人急忙喝止道。

“行行行,不說了。”

兩人繼續幹活,把棺材釘一根根起出,隨後開始合力推動棺蓋。

“可真他娘沉啊!”一人抱怨道。

“你說裡面那小孩會不會……”另一人顫聲道。

“說什麼屁話?都埋了七天了,你不會覺得人還活著吧?”對方罵道。

“不是,我不是怕人活著,我是怕……怕會不會那個什麼,我聽說這墳頭嶺很邪門的,再加上今晚又是七月十五……”

“你給我閉嘴吧,晦氣!”

只聽到轟隆一聲,想來是棺蓋被二人給推開了。

當初那曹雪蓉曾賭咒發誓,要讓我永世不得超生!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可能讓我一直埋在地裡,始終是要把我挖出來的。

這也就是我賭的一線生機!

如今看來,我是賭對了,但要不是我從小的特殊經歷,也不可能在棺材裡支撐七天之久。

這就像冥冥中註定了似的。

“這小孩的屍體看著有點不對啊,怎麼連個屍斑都沒有?”

我被抬上去的時候,一人驚呼了一聲。

“屍斑個屁,背上趕緊走!”

“為啥子是我背?”

“瞧你這點出息,輪流背行了吧?”

二人罵罵咧咧的,背起我往山下走。

走不多時,天空滾過一陣隆隆的悶雷聲。

“這他孃的什麼鬼天氣,怎麼突然要下雨了?”一人罵道。

“浩哥,我剛才不是說這墳頭嶺很邪門嗎?據說每逢七月十五,這山上必打雷,從無例外。”

“你哪來的這麼多屁話!小姐讓咱們用九十九根釘子,把這小孩釘在桑樹上,而且必須趕在今晚之前完成,時間緊得很,快走快走!”那浩哥連聲催促。

“我的哥喲!你能不能別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萬一人家一激動,詐屍了怎麼辦?”

“詐屍個屁……”那浩哥回頭罵道。

我緩緩地翻出一對眼白,衝著那浩哥咧開嘴。

天空轟隆一聲,閃過一道電光。

“詐……詐啦!”那浩哥大叫一聲,扭頭就跑。

我張嘴一口咬住揹我那人的耳朵,在那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被對方給拋了下來。

兩人連滾帶爬地逃下了山去。

我在地上躺了一陣,見邊上長著幾株草,湊過去吃進嘴裡,嚼吧嚼吧,把一股苦澀的草汁嚥了下去。

直到吃不下為止,這才向著山嶺深處爬去。

對方只是暫時被我給嚇住了,萬一反應過來,肯定會找回來的。

山路崎嶇,連走路都難,更何況是爬行,稍一不慎,我就骨碌碌地滾了下去,差點一頭栽進了懸崖深處。

我用牙齒咬住露出地面的樹根,這才借力爬了上來。

空中時不時滾過一道悶雷。

我本身就虛弱到了極點,萬一開始下暴雨,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黑暗之中,也不知爬了多久,體力消耗殆盡,神智也已經開始逐漸迷糊。

“我還得壽比南山呢……”

我嘀咕了一句,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

再爬一陣,天空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只見倏忽而來的光亮之中,前方驟然出現了一座小廟。

我又驚又喜,就像是落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奮力向前爬去,但我實在筋疲力盡,那小廟雖然看著不遠,卻像是遠在天邊。

忽然間,我朦朦朧朧地看到在那小廟前面,似乎站著一個人,正看著我這邊。

我張嘴喊了一聲,但被雷聲給掩蓋了。

等我終於爬到廟門前的時候,藉著廟裡透出的光亮,這才看清那是個頭髮花白的黑衣老婆婆。

她明明是看到我了,卻是面無表情地轉身進了廟裡。

我吃力地爬到廟門口,但那門檻卻是始終翻不過去,用力之下,一陣頭暈目眩,隨即感覺脖子一緊。

那老婆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我面前,將我一把拎進了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