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熙笑著坐下說道:“安司直,這案子我給你從頭說說。好幾日沒這麼鬆快了。”

安影忙不迭點頭,連雲攀、小易都覺得很有趣,坐下來一起聽郭熙說案子。

“被綁的范家是城西的富戶,家裡有近郊農田百畝,還有城裡的成衣鋪子一間和綢緞鋪子一間。家主範獻龍,年四十,被綁走的是他唯一的兒子範希。他年近四十才得了這個兒子,疼得如珠似寶。”

“哎,你還別說,這個綁匪真會挑啊,估計是踩點了許久。”小易還貼心地掏出一把香乾,給每個人都發一點,邊吃邊聽。

“九月初一的時候,範希從書院回家的路上失蹤了。平常都是由家裡的老僕範田去書院接,那天範田出門晚了一刻鐘。結果到書院的時候,書院的人說範希已經自己回家了。”

“範田沒多想,因為往常也有這樣的事情。他就回家去,卻發現範希還沒有回家。范家就把家裡的僕人都遣去尋人,結果尋了一晚上都沒找到。”

“第二天一早,范家僕人在門口發現了一張字條。”

安影從案卷裡抽出一張,念道:“初三午時,虹橋南向西,南北分茶店,靠窗第三張桌子。一百兩銀子,二十兩一錠,藍布包裹,放在桌上。拿到錢,自然會放你兒子。”

“對,綁匪留下第一張字條。”郭熙繼續說道:“範獻龍馬上湊好了銀錢,準備去交贖金。不過範獻龍的弟弟範獻虎覺得還是要報給官府,萬一綁匪拿了錢不放人怎麼辦?便說服了哥哥到京城府衙報案。”

“當時的京城府尹接到報案就聯絡了京城兵馬司。安排了十個捕快在南北分茶店,就等綁匪來拿錢的時候一舉捉拿。”

“結果一夥人等了許久也沒見人來拿包袱。直到店鋪打烊了,捕快們上前檢視,發現桌子下頭被人用米飯粘了一張字條。”

安影又抽出一張紙來唸著:“初四午時王婆腳店。”

郭熙點點頭,“當時京城府尹劉大人就覺得會不會是衙門中人有人做了內應。不然綁匪如何知道旁邊埋伏捕快。但到底如何把字條在眾人眼下貼在桌下,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繼續往下說道:“劉大人當即就換掉了所有當參與行動的人,又從我們刑部調走十個人手,這次刑部的人都是我精挑細選,絕對不會有問題。”

“可初四那天王婆腳店裡,我們又苦等了一下午,等到打烊,我們才走過去,和上次一樣,又是被人用米飯黏在桌子後頭。這次寫的是。”

“初五午時九福記二樓靠河第二張桌子。”安影念道。

“這次任務失敗,範獻龍實在受不了了。他不要我們官府的人在,他自己出銀子消災就是了。”

“我們從禁軍找了一批人,偽裝成九福記的夥計,或者門口要飯的。那天悄悄跟著範獻龍,見他把藍色包袱放在九福記二樓的桌子上。我們以為這次肯定能抓住了。結果還是等到半夜打烊了,人都沒出現。”

“這次桌子附近都沒有找到字條。”郭熙嘆了口氣,“案子到這裡就沒了。再也沒有人聯絡范家,範希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范家怨我們害了範希,還去京城府衙鬧了一場。”

雲攀聽完後,說道:“這案子確實奇怪。你怎麼看?瞧你一直寫寫畫畫的。你這本子裡到底寫的啥?”

安影:“有些疑點。”雲攀伸過脖子去看,被安影一手擋開。雲攀嫌棄道:“安司直,你注意點,我可是你上司。”

安影向郭熙問道:“你們有問過范家老僕那日為何遲了半刻鐘嗎?”

郭熙道:“當然問了。範田是最先懷疑的物件。範田那天晚去因為中午範獻龍吃壞了肚子,就叫範田去請大夫過來看看,一來二去就耽擱了。。

“範獻龍吃壞肚子?這個查過嗎?”

“查了,問了看病的大夫,就是吃了油膩的鴨子又吃了點冷物。開了幾劑湯藥就好了。”

小易開口道:“我想不出什麼疑點?你快說說,我可沒這耐心,我等會還要去兵馬司跑腿。”

安影說道:“范家家底夠厚,別說一百兩,就是一千兩也拿得出來。為什麼綁匪只要一百兩?”

郭熙沉吟道:“這個問題當年我們的確沒想到,畢竟一百兩也不是小數目了。”

雲攀想了想說道:“大概是不好拿?你看綁匪指明要銀子,可能就是怕用銀票的話,去錢莊兌錢容易被人抓。一千兩一個人肯定拿不動。”

“一千兩銀子差不多八十斤重,確實不太好拿。就算兩百兩銀子不過二十來斤,一個女子也可以拿走。這個綁匪為什麼不再多要一些呢?這種事情總是多要些錢來。”

郭熙看了看案卷,“這個還真沒想過。那這個疑點能說明什麼問題?說不定綁匪急用一百兩?”

小易道:“哎,綁幹票這事兒了,還扣著數要錢。那可是個有骨氣的賊人了。”

雲攀又翻了翻案卷,“還有其他的疑點嗎?”

“嗯,第一次是誰先發現字條被米飯黏在桌子下面?這地方怎麼會被人找到?”安影指著案卷問道。

“還真是。誰能想到趴到桌子底下去找?第一次去找的都是京城府衙的捕快吧?”小易說道。

雲攀和郭熙對視一眼,雲攀說道:“你這個想法倒是有意思。還有呢?”

“這個綁匪選的三處地方和時間都是人多的時候。”

“這不就是為了拿走錢後好混入人群逃走嗎?”一旁的楊冶也奇怪道,這不是正常操作嗎?

“他容易混入人群,那麼官兵或者范家的人也容易融入人群。通常勒索錢財的人,都會把交錢的地址選在易觀察,易撤退的地方。比如第一次選的地方在虹橋附近的分茶店。換了是我,我就選在虹橋邊上,站在橋邊的酒店二樓就能清楚看到附近的動向。花錢僱幾個腳伕閒漢擾亂視線,若有幫手則更好,一人觀察望風,一人趁亂拿錢。”

小易撓撓頭道:“可能這個綁匪不大聰明?你看,我就沒想到這一點。”

雲攀和郭熙兩人收了神色,去拿案卷翻看,郭熙說道:“當時真的沒考慮到這一點。若是不聰明,第二次,第三次總能想到適合的地方,為什麼每次都選在這麼熱鬧的場所?”

楊冶低頭看著安影,她一手支著臉,臉上笑盈盈,聽著她說的話,才知道她想的有多深。真是個奇怪的女子,明明沒怎麼讀過書,怎麼就能想得如此縝密周全?

雲攀抬起頭問道:“怎麼你想查這個案子?”

安影歪過頭,看他:“雲評事,可以嗎?”

“行吧,反正最近空得很。”雲攀拍拍郭熙的肩膀,“你覺得呢?老郭?”

“哎,當年這案子也算是我的心結。當年參加案子的人也熟,算我一個。”郭熙又想到什麼,說道:“這事兒我和蘇大人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