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意思的沈家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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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安影去了壩頭街。鴻盛記茶店雖然比不上鄭一順茶店那麼豪華,但是這裡不像高升街,那麼多的茶店,這家茶店周圍都是布店、金銀店、南北貨店之類,來這裡吃茶的很多是婦人。安影徑直走向了櫃檯,問那掌櫃到:“掌櫃的,我問個事兒。我是安家的人,我爹前些日子被投了牢裡,聽說您家老爺也出了一樣的事兒。我想打聽打聽,您看……”
那掌櫃一聽,上下打量了安影一番,點點頭說到:“我聽說了,沒想到安家大姑娘都過來了。大小姐要不跟我去我家夫人那裡,這事兒你不來找我們,我們也得去找你呢。”
鴻盛記的當家夫人就在後面廂房裡算賬呢,鵝蛋臉,穿著石青色的上衣和褐綠色的裙子,盤著頭,簪了一串米粒珠子,手上戴著的是青玉的鐲子,通體雖不華貴,卻是得體得很,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安影被引到桌前,桌上已經放了一盞果子茶和一碟子點心。“安家大姑娘,沒想到勞煩你先過來了,本打算這兩日就去找你的。姑娘家的,也不容易,嚐嚐這個果子茶,味兒甜。”
鴻盛記茶店老闆叫沈立之,“多謝沈家夫人”安影謝過,便嚐了一口茶湯,果然清甜,裡面放了醃製過的梅花和果脯,糕點是白色的米糕加了一些糖,吃上去鬆軟可口,甜味也剛剛好。
“你父親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了,原以為只是小事,過幾日交點銀子也就事了了。沒想到你父親人還沒出來,我家老爺也進去了,昨日我派人去衙門走動了,”沈夫人抿了一口湯,“大夥都說這次是從閩地那裡先抓起的,聽大理寺那邊的意思,是上頭對這批模子不滿意,所以才派人來追查。可是據我姐夫說,平日裡上頭對茶餅並不在意,還寫了個什麼詩說茶餅澀味,倒是幾位娘娘極愛煎茶來吃,特別是林家那位娘娘,我姐夫說前段日子出了件事兒。”沈夫人頓了頓,抬頭看了看安影。
聽著聽著,安影心道:果然對的上了。見此刻沈夫人的停頓,安影會心地接道:“莫不是這位林娘娘病了?”
沈夫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你果然也知道了。不過,確切地說,是中毒了,一直昏迷不醒。”
“我還聽說,這位林娘娘特別喜歡那小鳳團,大概是寓意好吧。”安影想了想又說:“其實我查了所有浙江被扣押的茶行,我發現有點挺奇怪的。說是模子不對,短斤少兩,其實大部分茶行都做了新模子,被扣押的不是製作茶餅最多的,也不是用新模子最多的。”
聽到這裡,沈夫人神情卻是變了,原本斜斜靠著地沈夫人坐正了身子。
安影微微一笑,說到:“你看最近扣押的幾家茶行的貨單我都摹了下來,”安影從荷包裡取出一張紙來,沈夫人一看,這紙上畫的是橫豎格子,左側是店鋪的名稱,右側是各色茶餅的花色名字,下面對應的是數字。沈夫人做慣了賬本,略微一瞧就點頭道,這個辦法好,看得明白。
安影拔下了頭上一根銀簪子變指邊說:“您看啊,要論湖州最大的茶行當然就是鄭一順了,我昨兒還去了鄭老爺京城的貨棧那裡,人家好好的呢,就是愁新模子壓的茶餅都銷不出去。我瞧了他們後院的庫房,大部分都是用的銅錢模樣的。您再瞧,我爹、您家大老爺,今年做的茶餅裡頭,這小鳳團的樣式可是佔了大半,看樣子問題可是在這模子上?”
沈夫人正色道:“沒想到你想到這一步了。大家夥兒都在託關係,送銀子,想著事情的關節了就明白這關係走不了,這可不是多少銀子的事兒,那是可掉腦袋的事兒。”
安影頓了頓,說到:“我想著還是有迴旋的餘地,這事兒應該有什麼原因是不能放在明面上大張旗鼓地查。不然,我爹他們也不會一直壓著沒審。”
沈夫人深深看了安影一眼,許久才說道:“這個道理你是自己琢磨的?”安影點點頭,說道:“我自己想了許久,一直不是很明白。昨兒晚上才慢慢悟過來,所以今天來您這裡商量。”
沈夫人點點頭,道:“沒想到你能想到這一步。我先前也是急了,四處託人,倒是我大姐那裡給我回了話,才把這事兒想透了。原想著怎麼和你把事兒講明白,如今看來倒是不用了。”沈夫人喝了口茶,看著安影說到:“我大姐夫是戶部員外郎,過幾日在我大姐家有場酒宴,我大姐安排我去一趟,說是有些訊息。到時候你便和我一起去吧。”
安影沒料到沈夫人會幫到這一步,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沈夫人笑了笑,說到:“不用想太多,我原與你母親是熟識的,前些年倒是常來往,原先這家裡的珠子還有些南貨,都是你母親帶來的。後來你母親去了,沒人往我這裡傳信,後來才知道。”沈夫人拔下那一支珍珠米粒簪子遞給安影,說到:“你母親很擅長擺弄這些個首飾。這個珠子是不是小了些?”
安影點點頭,這柄珠簪的珠子不大,小小的,可勝在做工有巧心,可惜光澤有些差。沈夫人抿了口茶湯,緩緩說道:“這便是你母親頭一次給我做的首飾。當時,我剛嫁過來,誰知道竟是那個情形,手頭的東西都留不住。那日我去我大姐家,你母親正在那裡和我大姐喝茶,剛好我大姐夫給大姐送來了一些寶石珠子,大姐知道我拮据,非要我挑,我難以推辭,便選了一匣子小珠子,那是給孩子玩兒的。大姐非要我挑個好的,我又不願,這麼僵在那裡。你母親出來說這個珠子雖小,若是能做成一排的簪子,卻是很好看。她便自告奮勇幫我做,後來這簪子就一直戴著,你母親也常來我這裡。”
安影遞還了簪子,說到:“原來母親的事情還有這麼多我不曉得的,之前家裡有個珠子鋪,後來我母親去了,沒人打理,我父親就關了。”
沈夫人點點頭,說到:“這我知道。那時我還上你家鋪子去看過,想想能不能盤下來,也算是個念想。後來你父親那裡說沒了貨源,你母親那邊陪嫁說是回閔地去了。”
安影點頭到:“確是如此。原先兩個嫲嫲,都是病了,想著回閔地,落葉歸根。父親也是體諒她們不容易,且我們幾個都大了,父親便允了。”
“原先我打聽到這訊息,心裡很是不平,那時你都才多大,後頭你還病了,你父親遣人來找我,我幫著找了大夫,後來你漸漸好了,還把鋪子撐起來了。本想著今年請你父親帶你過來一起吃飯,認認人,沒想到是這麼情況下我們認識。”沈夫人說著,抿了口茶水。
安影愣住了,原來自己和沈夫人居然還有這樣的關係,心想這樣的事情,爹也從不提起,真是奇怪。沈家夫人這樣說來,安影當下便回到:“父親倒是從沒和我說起,想來這幾年家中事多,還沒來得及。日後定會攜弟妹前來拜訪。”
沈夫人笑了笑,門外有個小丫鬟挑起了門簾子,見著安影坐著很是猶豫,沈夫人就示意她說,小丫鬟急忙說的:“夫人,二老爺和老夫人來了。正在前頭大廳呢,掌櫃說讓您過去一趟。”
沈夫人一笑,放下茶碗,說到:“安家姑娘,我這還有些事,就不留你了。酒宴的事情,你還是心裡做個準備。煙花,你帶著安姑娘從後門出去。”
煙花帶著安影從從後罩房的東邊角門出去,路上依稀聽見前面傳來哭鬧聲。安影看著煙花焦急的臉問到:“沈夫人是遇到什麼事了嗎?前面可是茶樓的花廳,這麼鬧可影響生意。”
煙花是個半大的丫頭,瞧著也和安影差不多大,見安小姐這麼問,便噼裡啪啦說了起來:“可不是麼,那老夫人和二爺又來撒潑打滾。前幾日要錢,今日又說老爺被關了衙門是夫人的錯,他們想來分家產,連臉皮都不要了。他們這麼一鬧,我們這茶樓的生意都做不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安影點點頭,本還想多數幾句,那煙花卻是到了門口就一溜煙往回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