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呼吸沉澱,夜鷹終於把步子挪大了那麼一點。

「你這小鬼頭懂什麼,現在時辰尚早,走吧,先找一家店,好好犒勞一廟。」

他們剛走進一家「客悅」酒樓,至司布渝也領著商隊坐了下來。

兩者中間沒有任何交流,連眼神也沒有。

填飽肚子兩人又在上酆都轉了一個遍,直到子夜,逛累的二人才再次回到酒樓要了一間客房,夜鷹躺在床上閉目慢慢靜想。

突然感受到一股陰冷的風鑽進他和異荒所在的房間內。

他沒有睜眼,一是害怕,二還是害怕,他怕自己膽小出紕漏,只能佯裝鎮定。

「爹爹,這兒其實挺好的,我們以後在這裡定居怎麼樣?」異荒故意晃著他的胳膊說道。

「兒子啊!累了一天了趕緊睡吧,養精蓄銳,明天晚上咱父子倆一起到鬼市看看,興許有你喜歡的物件兒。」話音剛落,兩人就感覺到,那鬼東西溜了。

「睡吧,明天好好表現。」夜鷹伸手拍了拍異荒的腦袋,像安撫一隻炸毛的野貓。

只是這隻「貓」不止沒有鬆軟的毛髮,反倒那一頭尖利的髮針刺的夜鷹手疼,脖頸以下還有一身堅不可摧的鱗甲,宛如盾牌。

「那我們明天晚上早點去下酆都,我聽……說有家梅子茶很好喝,我也想嚐嚐。」

「好,想吃什麼就買什麼……」說話間夜鷹已緩緩入睡。

趴在樑上隱身的兩人,一息也消失在了原地。

「夫君,看出來了嗎?」

「是命魂,不是冥府出來的,更不是陰司的。」

冥府,酆都的「別墅區」,裡面住著的都是人世的帝王鳳主,不止待遇好,也按功德一件件論功行賞,大都不願投胎離開。

「什麼是命魂?」

「人有三魂七魄,死時三魂昇天,七魄入地,浮屍成鬼,命魂乃全無意識的執念,被浮屍驅使,又稱陰魂,這個命魂不止有識,還極其狡猾。」

她抬起纖細的手腕不甘心問道:「夫君,我的青銅鏈能鎖住它嗎?」

「不若交給夫君來處理,你操勞兩日了,臉都瘦了。」冥九夜不想讓她太過勞累,這種命魂不足為懼,只是她如今的身體狀況持續下降,他不得不小心為上。

「不行,我想玩兒,夫君交給我,我若是搞不定你再出馬,好不好嘛!」她慣用的撒嬌伎倆又搬了上來。

不敢表現太過,生怕她察覺到異像,「你呀,那東西煞氣頗重,連煉獄中的惡鬼估計都不是對手,一定要小心為妙。」

「真的嗎?我想到一個妙計,夫君,夜至子時,陪我去鬼市逛逛吧。」

看她露出神往的表情,冥九夜攬腰抱起,「好,走。」

進鬼市也必須戴鬼面,兩人在入口處挑了黑白無常的鬼面,「呵–––我要吃了你」,無憂帶著白無常的面具扮惡嚇唬「黑無常」。

「來來來,給你吃……快吃……」冥九夜擼起袖子湊上自己的胳膊,兩人說說笑笑邁近鬼市。

鬼市門前有兩盞巨大的白祭燈籠照明,剛踏入鬼界,門鬼就飄了過來,「請出示通行牌。」

兩人把入酆都時在上都衙門登記的令牌亮出後,門鬼細查無假就揮手讓行了。

鬼市很大,一眼望不到邊,攤位也極其規整全浮在半空中,免去了哈腰低頭的麻煩,每個攤主除了鬼面還都裹著黑色長袍,是人是鬼全憑猜。

「夫君你看!有鮫人珠!」

兩人剛走兩步,無憂就被一顆璀璨的銀光鮫人珠給吸引住了,它擺落在虹光的貝殼內,一眼就能看到那無極的光華。

「夫君,這顆好漂亮

。」

「價幾許?」冥九夜看向攤主。

「金幣一萬。」黑袍下響起一聲沙啞的回答。

「一萬!你怎麼不去搶啊!太貴了,便宜點!」無憂腰一叉氣勢洶洶吼道。

反正戴著鬼面誰也不認識誰!她就不信了,買東西還不能講價了,她在長平的露天市場經常能聽到阿婆們講價,剛好今日一試。

從旁經過的,紛紛都駐足觀望,因為他們第一次聽到有在鬼市討價還價的,連攤主也一時懵了。

冥九夜隱在面具下的臉,笑意滿滿,一萬金幣他當然付得起,他是酆都的主,別說一萬,十萬百萬他也付得起。

不過,他很想看看他的帝后能砍下去多少,反正出來玩兒,她高興就好。

「你這丫頭,那你想出多少?」

聽聲音攤主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第一次有人還價,他也是童心乍起。

「嘿嘿,你都叫我丫頭了,抹點零頭給我得了,我有上好的桃花釀,明晚帶來給你嚐嚐,如何?」無憂立馬亮出第二招,套近乎。

「抹零也可以……」

「那就這麼定了!不許反悔啊!」她扭頭就對冥九夜說道:「夫君,付錢!一百金幣!」

「一百!」

敢情這丫頭是抹了兩個零,「太低了……」

「鮫人珠是人魚眼淚,那這樣吧,我給你一滴我的眼淚,交換怎麼樣!」她是帝后,眼淚應該也值點錢。

這時,冥九夜怒了,「不行!一萬就一萬!」說著堆積如山的金幣就擺在了攤主的面前。

「老朽倒是同意這丫頭的提議,一百金幣就一百,反正我也是圖個開心。」說完獨留一百金幣,剩餘的全部又歸還給了冥九夜。.

「老頭兒,你這朋友我交定了,明日子時我親自來與你把酒言歡,好好等著,我帶好吃的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老朽等著。」

兩人拿起鮫人珠剛走幾步,無憂輕聲嘀咕道:「夫君,我的眼淚又不值錢,換一個鮫人珠賺了好不好?」

聽到她的話,冥九夜氣得兩腮繃緊,這丫頭真不讓人省心,她的眼淚可比鮫人珠值錢多了,無價之寶。

「不行就是不行,快看!是冰晶!」他手往前一指,神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哇!好漂亮!」

可當她跑近時,卻愣住了,晶瑩剔透的冰晶上鋪著一張美人面,連眼珠都鑲嵌在上,眸似新月,桃花玉面。

「這是……」

「剛修行千年的妖狐面,蠱惑人心最是無敵,姑娘瞧瞧。」說著那攤主食指一勾,美人兒淺笑,銀鈴般的笑聲引來了更多看客。

「寶貝,我們去看看別的。」冥九夜一把將她拉近身,擋住了她的視線,鬼市不止只有人鬼之物,妖魔鬼怪都可以在此交易。

「夫君,我沒事,我們再逛逛。」她剛看到那美人面時,確實震驚,不過,也懂世間的平衡法則。

「好。」感受她氣息逐漸變穩,冥九夜也放寬了心。

修為妖丹魔甲等等,只要你能想得到,這裡統統都有。

每個攤位或多或少都有一兩件閃閃發光的物件,偏巧有一個攤位卻擺放著一些沉悶的東西。

毫不客氣的說,全是一些破銅爛鐵,攤主似乎也入了定,不動也不語。

無憂走上前,撇了兩眼,看到邊角處有一隻佈滿青銅鏽的劍簪,似劍非劍,是一個挽發的簪器。

簪頭也就是劍柄處還纏著一條同色細鏈,下墜一顆昏暗有裂的圓珠,看不出材質,她用力扯了一下,鏈子細而不斷。

劍,黑漆古銅,細如柳葉

,還有劍鞘,上面圖案因著青鏽厚重也看不清原貌,好在物件獵奇。

她揚起手中的劍簪問向冥九夜:「夫君,好看嗎?」

「嗯……有人會往頭上扎劍嗎?寶貝。」如果這樣妝束,也太奇怪了。

再者他能察覺到這劍有極重的陰氣,私心不想讓她擁有。

「呃……好吧,挺有道理的。」她戀戀不捨把玩著,一手掌柄一手握劍,輕輕一拔。

嗡……

一聲劍鳴!

似龍吟又似虎嘯!

雷聲轟然大作,長鳴不絕,直到她把劍又***劍鞘,此時,入定的攤主也動了,「破劍一把,一金。」仍舊是一聲年邁的聲音。

「夫君,只要一金,興許是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暗器呢。」

一隻玉手輕輕扯動他的腰帶,「好好好,你喜歡就好!」看來躲不掉了,這劍已經認主了。

又逛了一會兒無憂就一直頻頻打哈欠。

「寶貝,我們回去吧,明晚再來。」鬼市無邊無際,一夜想逛完是不可能的。

「嗯嗯。」

長生寢宮,「夫君,這劍應是不俗之物。」

她一身紅衣坐在床上,如描似削的身姿,恰有幾分妖意。

再次出手拔出青銅劍,頓時銀光一閃,一道虛影單膝跪拜在地。

「拜見主子!」

「阿飄!」古劍出阿飄她在書上看到過。

可……

原來破劍也能出阿飄!

「傻丫頭,他不是阿飄,是劍靈。」冥九夜手握一杯清茶遞給了她,後撩袍坐上床榻,看著地上那道魁梧的煞影。

「修劍道,先悟其意,再入其宗,後修劍魄,再鍛劍魂,其後,成就劍靈之最。」

她一口飲盡,冥九夜順勢接過,「按夫君所言,我們賺大發了,一金就得一個劍靈,那老翁要是知道還不哭死!」她俏皮一笑,萬般嬌羞繞眉梢。

蔥蔥白指輕颳了一下她的瑩潤鼻尖,溫柔說道:「別高興太早,它是劍靈卻是兇,殺戮太重。」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待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麼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雲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麼,這

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誌性建築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後,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於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後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藉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傢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醃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裡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裡,而後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鬍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屍體。

此刻他的眼神裡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