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嬸非常不熟練地抓起了鋤頭,苦笑道:“我做的實在不好,要不咱倆換一下,你去做飯我幫你挖坑?”

她自己是無所謂吃得差些,要是日日如之前徐璈只是熬粥也還好說。

可桑枝夏做過幾次,家裡人吃慣了嘴再吃不好的就難以下嚥。

她不想去丟這個醜。

老太太礙於老爺子的威嚴,今日也放下享福的架子跟著出了點兒力,聽到這話贊同地說:“這樣也好。”

“做飯不需多大的力氣,你去做正好合適。”

能稍微吃得順嘴些,誰也不想受口舌上的那番罪。

別的活兒既然有人攬了,當然是首選把會做飯的人挪到灶臺上,正可謂是人盡其才。

就連一貫多嘴的徐二嬸都沒多話。

桑枝夏樂得撿不那麼下力氣的做,眼看徐二嬸把手裡的鋤頭接了過去,大大方方地說:“那我去做飯,祖父祖母有什麼想吃的嗎?”

老爺子無所謂地說了句都行。

老太太累得沒了挑剔的勁兒,擺手說:“有什麼你看著做什麼。”

反正整個家裡就她做的好吃。

桑枝夏忍著笑哎了一聲,對著徐明煦招手:“明煦,走我帶你割韭菜去。”

徐明煦歡呼一聲跟著她跑,徐明陽見著也有些意動。

他也想去。

徐二嬸趕緊推了他一下,說:“你在這兒也幫不上忙,去幫你大嫂做飯去。”

桑枝夏從善如流地對著他說:“明陽嫣然也來吧,咱們一起去。”

徐錦惜在屋裡睡著呢,一次把三個小的帶走也好。

徐明陽趕緊放下籃子跟著她攆,徐嫣然得了徐三嬸的首肯,也主動跑過去牽住了她的手。

看著桑枝夏一手帶走了幾個小的,徐三嬸笑著說:“不是我說什麼,夏夏性子好,是討孩子的喜歡。”

徐嫣然自小身子不好被她養得嬌氣,不那麼熟的人也親近不起來,可這孩子卻莫名喜歡桑枝夏,嬌滴滴的小姑娘也願意跟在她的身後打轉。

許文秀想著桑枝夏對徐明煦和徐錦惜的好,也跟著笑了。

“幾個小的叫她一聲大嫂,她自然是待孩子好的。”

徐二嬸想想不知為何來了一句:“大嫂是好福氣。”

再上不得檯面的性子也當了半輩子的侯夫人,死了男人還有兒子兒媳護著,這樣的福氣旁人可羨慕不來。

言落尾上有些不虞,可也不能耽誤幹活兒。

抓著鋤頭的人不清楚為啥要挖坑,可也都咬牙賣了力氣。

前院裡,徐嫣然抓著手裡的韭菜小聲說:“大嫂,是擇成這樣嗎?”

桑枝夏把孩子帶走為了免得他們無趣搗亂,也沒讓他們都閒著,索性把割好的韭菜交給他們挑揀。

小孩子沒大人那麼多彎彎繞的心思,哪怕只是挑揀黃葉子這樣的小事兒,有了參與感也都積極得很。

她把火點燃回頭看了一眼,讚賞地豎起了大拇指:“做得真棒!”

“我的呢?大嫂你看看我的!”

徐明陽不甘示弱地舉起了手裡的韭菜,激動地說:“我也擇好了!”

桑枝夏挨個揉了他和徐明煦的腦袋一把,笑道:“都很厲害嘛,是我小瞧你們了。”

沒了大人摻和,這不都是得力的小幫手麼?

慢了半步邀功的徐明煦得意地昂起了小脖子,好奇地說:“嫂嫂,這個怎麼吃呀?好吃嗎?”

桑枝夏盤算著晚飯的菜色,故意逗他說:“想知道?”

徐明煦嚥著口水用力點頭。

“想!”

她蹲下把徐嫣然的袖子往上稍微撈了一小截,看著幾個孩子期待的目光神秘兮兮地說:“那做好了先讓你們嚐嚐好不好?”

“出鍋了你們第一個嘗。”

這話一出徐明陽和徐明煦莫名覺得自己有了重任,紛紛笑著拍掌點頭。

就連內斂害羞的徐嫣然都抿著唇小聲應了個好。

不知何時走到門外的徐璈將這一幕收入眼底,捕捉到桑枝夏眼中對孩子們特有的柔和,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

自己還是個孩子樣兒呢,看起來倒是很喜歡孩子。

難得跟著早回來一次的徐三叔見狀眼眶莫名發澀,氣不過地轉頭剜了徐二叔一眼:“你睜大眼看看,到底是誰在作怪!”

“瞧瞧你那個不爭氣的鬼樣子!也不怕讓孩子們見了笑話!”

徐二叔青紫著麵皮重重地哼了一聲,大步走在前頭推開了門板。

“爹你回來了啊!”

徐明陽帶著驕傲奔過去說:“爹你看我擇的韭菜,大嫂說我做得可好了,我……”

“沒出息的東西!”

徐二叔粗暴地推開擋在前頭的兒子,黑著臉說:“君子遠庖廚的道理都不知道,沒出息到跟著個無知婦人往灶邊湊!你娘都是怎麼教你的?!”

徐明陽被推得坐在了地上,雙眼通紅地看著勃然大怒的親爹不敢說話。

徐璈走過去把他拉起來,無視了徐二叔的怒氣指著木盆裡挑好的韭菜說:“枝枝,這些都是要洗的嗎?”

桑枝夏壓著唇角嗯了一聲,伸手把渾身發抖的徐明陽拉到了自己身後。

“明陽別怕,是祖父和祖母叫你來幫忙的,聽話的孩子就是最好的。”

她蹲下身擦去徐明陽眼角的淚,輕輕地說:“咱家祖父才是懂大道理的人,只要聽祖父的話那就是沒錯。”

自己一把年紀搬不動幾塊磚,進了家門就拿不懂事兒的孩子撒氣。

你也算是個男人?

徐二叔被她內涵得渾身發抖,可徐璈卻已經挽袖子在準備洗菜了。

他拉過小凳子坐下就說:“明陽,過來幫大哥打水。”

徐明陽左右看了一圈,忍著害怕把眼淚憋了回去。

徐三叔看不得孩子受委屈,呵了一聲說:“明陽,聽你大哥大嫂的,你爹就是腦子進了磚泥糊塗了,他哪兒曉得什麼是非?”

“嫣然,去給弟弟把眼淚擦了,幫你大嫂做飯。”

徐嫣然掏出自己的小帕子遞給徐明陽,徐明陽袖子一糊眼睛就悶悶地說:“我聽祖父的。”

娘和大哥已經跟他說過了,一定要聽祖父的話。

只要祖父說不錯的,那就一定是沒錯。

他眼淚一擦就蹬蹬蹬地舉著水瓢去舀水了。

徐二叔沒想到自己撒了一通邪火還被無視了,怒火中燒就想動手。

可桑枝夏卻冷冷地說:“二叔,祖父和祖母都在後院忙著呢,你要是還有勁兒,不如過去搭把手?”

在這衝孩子撒火算什麼本事?

有本事你去衝著老爺子嚷!

徐二叔再大的狗膽也橫不到老爺子的跟前,狠狠吸氣後扭曲著臉甩手進了西屋,還把門摔得砰的一聲悶響。

徐三叔也嘆著氣進屋了,桑枝夏蹲在了水盆邊:“熱水都給你燒好了,你不先去洗洗?”

徐璈認真地把枯黃的韭菜葉子摘選出來,淡淡地說:“不急。”

“今天不是三嬸做飯嗎?怎麼是你出來了?”

桑枝夏往灶裡添了幾根柴,不以為意地說:“三嬸念著我下不得力氣,跟我換了個相對輕省些的。”

跟揮鋤頭比,當然還是做飯輕巧些。

徐璈辨不出情緒地嗯了一聲,把菜洗好準備去換衣裳,身後還跟了個小尾巴。

徐明煦眼巴巴地望著他,好奇地說:“大哥,君子遠庖廚是什麼意思啊?為什麼二叔也說,娘也這麼說?”

徐璈的動作莫名一頓,蹲下看著他的眼睛說:“娘跟你說的?”

徐明煦帶著茫然點頭。

準確的說,娘也不算是跟他說的,更多的時候他是聽到娘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徐璈想了想就說:“娘在你大嫂的面前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