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話轉一圈,原本跟桑枝夏和徐璈不熟悉的人也沒了一開始的生疏,湊在一起問了好多之前好奇但沒找到機會開口的話。

桑枝夏也儘可能答得詳細。

關於暖棚早稻,這些都是擺在眾人眼前實在的東西,也沒什麼可藏私的必要。

有人問起了她就說,坦蕩和耿直再一次狠狠刷了一波好感,然後往她身邊湊的人就更多了。

吳長貴心裡高興喝得多,這會兒面紅耳赤的舌頭也在打結,時不時聽兩句桑枝夏在說的話,還是忍不住對著徐璈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的,兄弟你果然是好福氣啊!弟妹可太厲害了!”

他們之前還以為這些稀罕玩意兒是徐家男人的主意,桑枝夏只是跟著做,可坐下來扯了這麼久的閒話,才知道這些居然都是桑枝夏的意思!

徐璈一臉的幸與榮焉,側首看了眼被人群圍住的桑枝夏,笑道:“是啊,我是好福氣。”

是他之前做夢都不敢妄想的好福氣。

歡快的酒氣在空氣中蔓延,最後差不多都喝高了。

家裡來尋人的見了滿地的醉鬼嘴上抱怨,想到今日辦成的大事兒,嘴角上揚的弧度怎麼都壓不下去,各自尋了自己家的人就往家裡拖。

徐三叔也被徐三嬸母女接走了。

徐璈伸手去扶同樣樂呵了一晚上的老爺子:“祖父,我扶您。”

“不用。”

老爺子雖是喝了不少可酒量好,把村長和村裡另外幾個年歲差不多的老頭兒都灌趴下了,自己走得還挺穩當。

他老人家心情好,看到桑枝夏坐著不動,低頭逗她:“夏丫頭,還認識我是誰不?”

今晚來了這裡喝酒同慶的大姑娘小媳婦不少,誰都沒有桑枝夏喝得多。

家裡無人知道她酒量的深淺,這會兒酒興上來了,瞅著她年歲小,上了年紀的都想逗她。

老爺子逗得都遲了。

桑枝夏臉紅紅的,腦子也暈乎。

不過眼神看著還是清醒的,只是反應略慢了些。

她盯著老爺子眨眨眼,笑眯眯地說:“祖父,我認得。”

老爺子摸著鬍子笑出了聲兒:“還認得人,不錯不錯。”

“就你這肚量,十個璈兒也比不得你了。”

桑枝夏暈乎著也聽懂了自己是被誇了,頂著張被酒意催透的大紅臉嘿嘿地笑。

徐璈見狀眼底笑意暈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了許文秀的聲音。

“夏夏呢?”

“我家兒媳婦呢?”

桑枝夏人還是坐著的,坐姿端正小模樣瞧著莫名乖巧,甩了甩腦袋意識到有人在叫自己,積極舉手:“我在這兒呢!”

“這兒!”

許文秀快步走過來一看就樂了。

“哎呦,這是喝了多少啊?”

也許是酒勁兒上來了,桑枝夏一貫穩重的眉眼間少有地染上了孩子氣。

桑枝夏小臉皺巴巴地擠成一團,苦大仇深地嘆氣:“好多好多。”

說完還哀怨地看了徐璈一眼,小聲嘀咕:“徐璈不能喝啊,我就都喝了。”

一開始只是想意思意思,可意思多了就成了喝大酒,那股子前仆後繼的熱情當真是裝醉都擋不住。

她酒量不錯,從前也從未有過這種無節制酗酒的經歷,這回是當真沒頂住。

她倒是還能走舌頭也利索,然而就是懶懶的不想動。

徐二嬸見了好笑得不行,樂不可支地說:“這副憨態倒是少見,可見的確是沒少喝。”

“大嫂,我們先伺候老爺子回去,夏夏自有徐璈看著呢。”

妯娌倆說完就攙著老爺子往回走,徐璈特意慢了一小步,等他們走遠後蹲下身來,拉起桑枝夏比平時熱乎很多的手貼在自己的側臉上,忍著笑問:“枝枝,醉了?”

桑枝夏有些不服氣,嘟囔:“誰說我醉了?”

“我沒醉!”

徐璈眼中瞭然一閃而過,把笑聲壓回去清了清嗓子,下定結論:“那就是真的醉了。”

小醉鬼是不會承認自己醉了的。

桑枝夏這會兒真被酒勁兒衝得有些不明所以,反應也在逐漸變慢。

徐璈伸手在她發紅的耳垂上輕輕一搓,笑著說:“回家了,好不好?”

桑枝夏繃緊了唇角似有些憋屈,扭頭看看四下也沒人了,就控制不住的想犯渾躲懶。

“不走,歇會兒。”

徐璈彎起了眼:“不走可不行。”

村長一家除了上不得酒桌的娃,能站得出來的大人都喝迷糊了,夜色漸深,在這裡久留可不是事兒。

桑枝夏似乎是在為自己被拒絕而感到不滿,撇撇嘴扶住桌子一角穩穩當當地站了起來。

徐璈好整以暇地眯眼看著,桑枝夏堅強獨立地邁步往前。

徐璈看看忍不住嘴角上勾。

走得是穩的,方向也沒錯。

就是步伐略飄忽,再加上那過分堅定隱隱發亮的眼神跟平常差距不小,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憨實的醉態。

像一隻掉了酒缸的小醉貓。

徐璈用手抵在嘴邊控制著自己沒笑出來,走上前拉住了桑枝夏的手。

“枝枝。”

桑枝夏茫然地轉頭看他,眼裡亮晶晶地蒙著一層水汽:“怎麼?”

“不是回家麼?不走了?”

徐璈揉了揉她的臉,把拉住的手搭在肩上,稍一用力就把人背了起來。

桑枝夏趴在他寬厚的背上還有些迷糊,借力似的軟趴趴的把腦袋搭在他的肩窩裡,聲音也悶悶的:“徐璈啊……”

徐璈嗯了一聲:“怎麼?”

肩窩裡傳出的聲音更悶了,只是聽起來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你彆著急好不好?”

徐璈愣了下,失笑道:“我著急什麼?”

“彆著急出去搞事啊!”

桑枝夏想想有些急了,把徐璈的耳朵揪得豎起來,湊近了說:“咱家現在沒錢啊,你出了門萬一餓肚子怎麼辦?”

“你彆著急,等咱們多掙錢了,出門就能吃飽了。”

她湊得太近了,口鼻間撥出的熱氣一股腦全砸在了徐璈的耳朵上。

那股看似不起眼的熱氣此時化作了細密的牛毛針,一點一點地往徐璈心尖子上最柔軟的地方狠扎,沿著胸腔傳向四肢百骸的全是細密的疼。

他對桑枝夏坦白,是不想讓她在察覺到什麼後胡思亂想擔心。

可他還是讓枝枝擔心了……

徐璈深深吸氣喉間發堵沒能說得出話,桑枝夏沒得到回應有些急了,往上撲騰著雙手緊緊攀住徐璈的脖子,湊得越發的近,含著酒氣的聲音也越來越輕:“你聽話好不好?”

“彆著急,咱家很快就要有錢了。”

“我現在做得可快了,到了秋收的時候,咱家就能有好多好多錢!”

徐璈澀著嗓子用力吞氣。

桑枝夏目光眷眷的,用鼻子去蹭他繃緊了的側臉:“你乖一點,好不好?”

徐璈用力閉了閉眼,低頭掩住了發紅的雙眼,啞聲說:“好,我乖……”

“你說什麼我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