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順來酒坊。

齊老看著不請自來的徐璈,印堂發黑:“你來做什麼?”

徐璈指了指地上的食盒,字裡行間都是不耐煩:“你以為我想來?”

“枝枝做了些吃的,讓我給你送一些過來。”

齊老聽到桑枝夏的名字愣了下,話中不耐少了許多,只是看著徐璈還是沒好氣:“東西留下,你可以滾了。”

“滾?”

徐璈被氣笑了:“拿了我夫人做的東西,還想說走就走啊?”

齊老眸色陰沉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動手了,誰知徐璈張嘴就說:“你昨日給的東西不對勁兒,你得跟我去看看。”

齊老一時想不起那些金銀地契之物會有什麼不對,下意識地皺眉:“什麼意思?”

徐璈一把抓住齊老消瘦到骨頭翹起的肩膀,笑得不懷好意:“意思就是……”

“你得跟我走一趟。”

其實徐璈是懶得麻煩這一趟的。

照徐璈的意思,不如直接打上門去把人綁了,或者直接派人盯嚴實了,別給這老東西尋死的機會就行。

誰知桑枝夏聽了卻搖頭說不行。

齊老的性子古怪,本來也跟徐璈處處不對付,要真用了強,二話不說這兩人就要第一時間打起來。

桑枝夏不想讓徐璈為難,又實在不忍回想齊嫣兒之前託付自己的事兒,斟酌再三索性就用了迂迴之策。

不管怎麼說,白成仁現在自己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了,也沒人顧得上去抓齊老,不如先把人請到自己的眼跟前再說。

徐璈架勢驚人,連人帶食盒一起拎了回來,等待齊老的卻是讓他覺得很匪夷所思的問題。

齊老難以置信地看著桑枝夏,聲調拔高:“你是說你不知道怎麼打理這些東西?!”

桑枝夏裝傻子裝得理直氣壯,忍著心虛小聲說:“我又沒見過這些東西,我怎麼會知道?”

齊老怒得鬍子都快飛起來了,惱火得雙眼通紅。

“東西給你了,你只管等著收銀子便可,這有什麼難的?”

“可是……”

“可是不會就是不會啊。”

桑枝夏底氣不足地縮了縮脖子,吭哧道:“我也沒見過這麼多好東西,怎麼可能無師自通?”

“不過您別惱,要是不行的話,不如都交給我夫君來打理?”

桑枝夏像是渾然不覺齊老對徐璈的嫌棄似的,頗為驕傲美滋滋地說:“您不知道,我夫君可能幹了,什麼都會。”

“凡是我不會的,只要到了他的手裡就一定沒問題,要不就……”

“閉嘴!”

齊老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桑枝夏,被踩了尾巴一樣怒得拍桌:“那是個男人,你怎麼能如此依賴於他?”

“你就不怕哪日他變心了辜負你嗎?!到了那日你如何自處?!”

“我給你這些東西是想著讓你可有自己的安身之地,你扭頭就都送到那小子的手裡,那還有什麼可安排的?!”

桑枝夏被嚷得往後退了退,可還是梗著脖子維護徐璈:“他不會啊。”

“我夫君對我特別好,他說過會一輩子待我好的,所以……”

“那也不行!”

齊老勃然之下氣得臉色都紅潤了不少,捨不得捶桑枝夏,就使勁兒地砸桌子:“我說不行!”

“你不許對個男人這麼掏心挖肺的!耽於男女情愛的人成不了大氣候,你不是我生的也不行!”

“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迷惑你迷得厲害,等他起了歹念你連骨頭都剩不下!我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桑枝夏似是不服氣別過了腦袋。

齊老見她油鹽不進,氣得不斷喘粗氣:“丫頭,你記住就是親爹親兒子那也不能全信的,這不留個心眼兒,你如何為自己打算?”

“人心隔肚皮,情愛之事就是水中月鏡裡花,那是能信得過的嗎?”

“你要是相信一個男人說的誓言,那你就完了知道嗎?!”

桑枝夏吭哧半響沒說得出有理有據地反駁,只是滿臉憋屈地嘀咕:“反正他不會。”

“你……”

“再說了,我也不曾做過這些瑣事,之前都是他安排好了我聽話便是,不仰仗他我還能仰仗誰?”

桑枝夏理不直氣也壯地說:“老話都說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都嫁給他了,他當然要對我好。”

“您要是不樂意讓他幫我,那我不要了,您自己拿回去吧。”

齊老鼓著眼睛看桑枝夏把匣子推給自己,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你就不要了?”

桑枝夏很不知好歹地點頭:“不要,要了我也管不了。”

齊老痛心疾首地跺腳:“不是,你……你爹孃呢?”

“你親孃和你老子呢?!”

“我跟你說不明白,我跟他們說!”

說起這個一直裝傻子的桑枝夏多了幾分真情實感,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我娘是不得寵的妾室,我爹素來不管我死活,哪兒顧得上我啊?”

她親孃倒是想顧,只可惜人微言輕,自身難保的情況下說什麼做什麼也都是錯。

至於渣爹……

桑枝夏非常誠懇地說:“我爹還活著,但您當他死了也不是不行。”

齊老這下是真的無話可說了。

桑枝夏再裝傻充愣,也不可能拿這樣的事兒瞎扯。

齊老突然意識到什麼,皺眉說:“你是怎麼嫁給外頭那小子的?”

桑枝夏思及往事忍不住嘆氣,幽幽地說:“原本定下要嫁他的不是我,是我嫡母所出的長姐,可我長姐怕遭罪不肯嫁,我爹就把我灌了藥塞進花轎了。”

齊老擰巴著臉沒言語。

桑枝夏自顧自地:“不過萬幸啊,我嫁給他以後過得還算不錯,他知道心疼人,家裡的婆婆和弟弟妹妹也是好人,所以我……”

“弟弟妹妹?”

齊老見鬼了似的瞪眼:“那小子家裡人口這麼複雜?”

“複雜嗎?”

桑枝夏不能理解似的,眨了眨眼說:“也不多啊。”

“二叔三叔家,還有五個弟弟妹妹,還有祖父和……”

“那五個弟弟妹妹成婚了嗎?”

桑枝夏耿直地搖頭:“還早呢。”

“我最小的小姑才五歲,大的也一丁點兒,平時在家都是跟著我的時候多。”

祖父教書講課的時候,他們就一起聽課。

祖父宣佈下課了,桑枝夏就被他們帶著玩兒。

關係非常好!

可惜的是齊老不知道。

齊老想想徐璈家中多到雙手數不清的人口,再一看桑枝夏一臉篤定的天真,怒從心起狠狠地拍掉了桌子的一角,在桑枝夏驚悚的抽氣聲中,鬼火瘋狂朝著頭頂冒。

“你是去當媳婦的,還是給當伺候人的老媽子的?”

“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休說是給了你不會管,你就是會管,這副沒半點心眼子的模樣你也守不住!”

桑枝夏遲疑不定地抽了抽鼻子,小聲說:“那……那您是不給我了?”

齊老被激得眼發紅,什麼都沒顧得上想張嘴就吼:“給!”

“我給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來的理兒!”

桑枝夏蹬鼻子上臉:“那我讓……”

“讓個屁!不許讓!”

齊老實在氣不過惡狠狠地戳了戳桑枝夏的腦門,惱火道:“不許讓誰碰你的東西,不會的我教你!”

“你敢讓那小子沾手你的東西,我撅了他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