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竹之所以冒險下山,就是因為青城山上的鹽匪陷入困境,不得不下山想法子穩定人心。

她雖然跟桑枝夏暫時談成去了他處,山上的人也不可能就此不管不問。

否則等不到沈安竹回來,山上就要起大亂子。

桑枝夏為此特意叮囑靈初派人送信的時候,順帶往山上送了一批糧食。

無論如何,在徐璈他們安全回來之前,青城山的鹽匪不能出任何岔子,也不能引起任何人額外的注意,越低調越好。

靈初知道桑枝夏在擔心什麼,低著頭輕聲說:“東家放心,送糧走的是沈安竹指出的小道,過程都不曾留下半點痕跡。”

“就算是有人對山上鹽匪所得的糧草起了疑心,也不可能會懷疑到咱們的頭上。”

“光是不懷疑也不行。”

桑枝夏撐著額角說:“山上的人必須安安分分的躲嚴實了,切記不可引起官府的注意。”

安城不是多大點兒地方,此時卻藏了假死的趙忠全和鹽匪的匪首。

這要是被白成仁那樣的貨色一鍋端了,傳出去才是真正的笑話。

桑枝夏想了想說:“青城山那邊一定要安排人時刻盯著,儘量別被山上的人發現,免得生出誤會再多麻煩,另外……”

“對外把話放出去,就說咱們最近收的地差不多了,暫歇半個月不買地了,還有意想把地賣給咱們的,可以等到半個月後再來。”

在徐璈他們回來之前,安城必須風平浪靜。

靈初很快就把暫停收地的訊息放了出去,趕來的人唉聲嘆氣,愈大的說話聲中閃過了一雙沉沉的眼。

人群中,桑枝夏本能的朝著某個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不遠處一個摔倒的老婦人含淚把地上皮包骨的孩子抱起來,無聲一嘆。

“你一會兒悄悄跟上去,給那個孩子一點兒吃的。”

“記著揹著點兒人,別拿到手裡就被不長眼的搶了。”

跟徐錦惜差不多大的年紀,卻因飢餓困苦瘦弱得像個小雞崽子。

這樣的情形落在眼裡,難免讓人覺得眼痠。

靈初低聲應是,緊跟在桑枝夏的身後說:“那您先進去休息片刻,我去辦好了就來隨您出城?”

桑枝夏有些好笑:“就前後腳的功夫,我在外邊等你不就行了?”

“少主出發前特意叮囑過,蜀地形勢不穩流人複雜,切記不可讓您孤身一人。”

靈初苦笑解釋:“東家,少主的擔心不無道理,您忍一忍瑣碎,還是先進去歇會兒吧。”

客棧裡是絕對安全的。

客棧外人來人往變故和隱患都多,靈初不放心也能理解。

桑枝夏想到徐璈叮囑這話時可能的神情,眼底莫名多了一縷柔和,失笑道:“行。”

“那你動作快些,今日出城的事兒還挺多,別耽擱了。”

靈初親自護送著桑枝夏進了客棧,看似隨意地掃了一眼四周堆滿的人群,不動聲色地朝著走遠的那對祖孫攆了過去。

人群外,一個帶著樵夫帽的男子著急地推了推帽簷,小聲說:“孟哥,這事兒不好辦啊。”

混在人群中的孟培齜牙冷笑:“好辦我還能找你們來辦了?”

“嗨,我這可是在跟你說正經的。”

樵夫帽男子用手擋在嘴邊說:“你仔細瞧瞧客棧裡的那幾個夥計,還有那個滿臉堆笑拿著算盤的,底盤穩成這樣,個個都是練家子。”

“還有你說的那個娘們兒。”

樵夫帽男子朝著桑枝夏進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忌諱似的壓低了聲音:“那人身邊看起來是隻跟了一個小白臉,可客棧四周都布了人,左右全都是瞪大的眼珠子。”

“這人到底什麼來頭?咋就跟孟哥你結上仇的?”

那個被孟培點出來的女子一看就嬌嬌弱弱的,麵皮子是生得好看,同身素淨打扮都沒壓得住的貴氣。

可在孟培眼裡,除了看得見那個兇巴巴的沈安竹,什麼時候能看得見別的美人兒了?

孟培黑著臉沒接話。

那人自顧自地說:“孟哥,你別為了眼珠子一時的爽利就犯糊塗。”

“那娘們兒的確是長了張天仙的臉,可打眼一看就猜得出不是好惹的門第,要是貪圖這點兒美色把人擄回去了,萬一惹上不得了的人,那就……”

“我是那好色的鬼?”

孟培沒好氣地剜了那人一眼,含恨咬牙:“她男人挾持了我的人,我逮她怎麼了?”

孟培想到沈安竹脖子上的掐痕,額角叭的爆起了青筋。

樵夫帽男子錯愕道:“不是吧?”

“沈小姐不是送了信回去,說自己只是暫時在外辦點事兒麼?你人都沒見到,怎麼知道她是被挾持了?”

“要不是被挾持了,誰敢把她的脖子掐成那樣?!她為什麼跟著旁人走了不回去找我?!”

收到沈安竹的信時,孟培的心裡就覺得不妙。

沈安竹心思縝密,也很清楚信箋之類的傳遞訊息並不安全。

若非逼不得已,她不可能除了一封信外什麼都沒留下。

沈安竹在信中要求孟培在山上耐心等她回來,不可輕舉妄動。

孟培想想實在不放心,連夜順著青城山的懸崖下了山,混進前來買地的人群中想找機會跟沈安竹見上一面。

誰知蹲守了兩日沒能得到沈安竹的半點訊息,見到人的時候,沈安竹的脖子上就有一個刺眼的掐痕。

那一看就是要命的手法。

半點沒留情。

在他沒看到的地方,沈安竹險些丟了小命。

孟培氣得雙眼發紅,樵夫帽茫然眨眼:“掐脖子?”

樵夫帽仔細回想這兩日的細節,滿臉都寫滿了你是不是見鬼了的疑惑:“你在哪兒瞧見她被掐脖子的?你見到沈小姐了嗎?在哪兒?”

“咱們這兩日不是一直在一起的麼?我怎麼不知道這事兒?”

“你……”

孟培糟心地看了說話的人一眼,懶得解釋被易容過的沈安竹不久前剛從自己的眼前打馬而過,滿臉陰沉地搓了搓手。

“總之多的你別管,只說幫不幫我就成。”

樵夫帽想也不想地說:“瞧你這話說得,兄弟幾個當年落草命都是你救的,你開了口哪兒有不答應的理兒?”

“只是孟哥。”

樵夫帽小心地看了一眼從客棧裡出來的人,輕輕地說:“盤子咱們是踩好了,只是城裡人多眼雜,怕是不好下手。”

“誰說我要現在下手了?”

孟培對著邊上紮了堆的一小撮人抬了抬下巴,冷冷地說:“看到那些人了嗎?”

“那都是等著隨主家去城外驗地的,跟上去再找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