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衛捧著沉甸甸壓手的兜子,原本要說的話都被手上存在感十足的分量結結實實地堵了回去。

打扮成鏢隊護衛的徐璈似有不悅,策馬往前走了幾步,聲音沉沉:“怎麼,還不放行嗎?”

早已目瞪口呆的城衛恍如驚醒,捧著兜子瘋狂揮手:“過!”

“前頭的把路都讓出來,放他們過去!”

以桑枝夏為首的一行人浩蕩而過,有膽兒小的覺得不妥,小聲說:“首領,就這麼放他們過去了,要是上頭……”

“上頭什麼?”

被問到的人沒好氣地抽了問話的人一下,咬牙說:“你瞧瞧這是什麼,放他們過去怎麼了?!”

被捧著的袋子開啟,露出的都是手指頭那麼大小的金元寶,這麼一兜子折下來,那可是數千之巨!

看城門的小卒不曾見過這麼多閃著金光的寶貝,當即驚得口水直淌,全然忘了自己想說的是什麼。

捧著袋子的人見了得意冷笑:“狗啃骨頭兩頭光。”

“上頭的好處沒有咱們的份兒,到了底下自己能做主的時候,咱們當然要選肉多的那頭啃。”

擄走的人又逃出來了,這是總督大人的爪牙不利,論罪也輪不到他們。

能撈著現成好處的時候,做什麼不要?

突然得了一筆橫財的人腦子極其清醒,想也不想就說:“咱們把這好處分了,上頭也不會有人知道。”

“再說了,大人要抓的是藏匿在虎威山上,狠毒殺害欽差的兇手,這群人跟兇手又扯不上關係,放他們進城有什麼不對?”

不能擺在明面上說的髒汙,那就是打落牙齒混血吞。

只要他們不多嘴,誰知道發生過什麼事兒?

一番議論城衛們笑得合不攏嘴,安全回到客棧的桑枝夏顧不得喘口氣,剛坐下就說:“店裡現在有多少存糧?”

掌櫃的本就內疚一招不慎讓桑枝夏被擄走,眼巴巴盼著人好不容易妥妥當當的回來了,當即就是有求必應:“具體的數沒太細點過,可供應百來人吃上小半年的份怎麼都是有的。”

“您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桑枝夏皺眉看著背對著自己處理傷口的徐璈,垂下眼說:“山洪肆虐,為此受災受難的百姓不少。”

“咱們既是手中略有餘力,不妨為受災的百姓做些什麼?”

掌櫃的聞言猜意,試探道:“您是說,想散糧賑災?”

“賑災是朝廷的事兒,我倒是沒那麼大的臉,散糧卻是可行。”

桑枝夏覺得徐璈的話很在理。

如今身在蜀地,還不幸被此地的官員當成了可以宰一刀的肥羊,再費心想低調行事作用不大。

與其遮遮掩掩的給暗鬼製出可趁機而謀的機會,不如敞敞亮亮的,直接打出號子出去張羅,明擺著嘚瑟自己有錢。

什麼都擺在明面上了,見不得人的鬼蜮伎倆礙於在受助百姓間掀起的盛名,也不得不退避。

趙忠全得知桑枝夏回來了匆匆趕來,恰巧聽到這話想也不想的撫掌說好:“這樣好哇!”

“知道你的人少,那些做鬼的玩意兒就總想找機會下黑手,要是名聲打出去了直接露在人前,任誰來了都要多幾分忌憚!”

高高懸在樹梢的果子,明裡暗裡盯著的眼睛無數,明防暗守之下,可不就沒人再敢打歪主意了麼?

掌櫃的聽懂了,連忙點頭說:“那我這就去籌備糧食,爭取下午就開始散糧?”

“也沒那麼急。”

桑枝夏不緊不慢地說:“今日先派人出去張貼告示,只說從明日一早開始,三又糧莊在城外搭設十里粥棚,先把人吸引過來。”

先是鹽亂無米可吃,緊接著又是山洪之難,本來就舉步維艱的百姓現在更是度日艱難。

一旦施粥的訊息散出去,聞訊朝著安城趕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掌櫃的連聲說是:“那依您瞧,這粥施多久合適?”

桑枝夏摩挲著指腹露出個笑:“暫不定期。”

“即日起開始從各處採買米糧,買來的悉數運到地方,全部熬成米粥發下去,但凡是到了的,不拘老少大小,露了面便可一日領取一碗。”

“凡是人在家中不便來此的,只要拿得出確有此人的證明,就可以再領一人的份帶走,除此外再無限制。”

掌櫃的飛快在心裡估算大約需要多少米糧。

趙忠全暗暗抽氣:“真照你說的這麼放糧,你得投下去多少銀子才足數?要不……”

“銀子的多少並不重要。”

徐璈包紮好了傷口終於願意轉過身來,唇色蒼白眼尾卻含了笑:“花出去的銀兩不必一定要聽個迴響,暫時起效就可。”

桑枝夏聞聲笑了。

趙忠全嘖嘖唏噓:“破費是破費,不過這樣也好。”

“只是醜話我先說在前頭哈,這麼多銀子都是你們夫婦自己願意出的,跟我可沒關係,我……我最多能出這個數。”

趙忠全忍著肉疼豎起一掌,掙扎堆滿了眼角眉梢:“最多五百兩,再多就是要我血命了!”

京官多碩鼠,偏偏趙忠全不在其內。

能忍痛拿得出五百兩,的確已經是在放血了。

桑枝夏忍笑咳了一聲,揶揄道:“倒不拘數的多少,心意到了便是最佳。”

“只是您出門在外想來也沒帶多少傍身的銀兩,其實少出些也是可以的。”

趙忠全擺著手嘆氣:“再多也沒有了,我總共就帶了這麼些。”

“不過也不發愁,回去的時候不是你們給安排麼?”

趙忠全人老面皮厚,理直氣壯地說:“你們既是安排了回程,自然該捯飭好我的吃喝用度,我沒錢也行。”

吃喝住行都有人管了,揣多的銀子做什麼?

有便宜可佔,不佔白不佔。

徐璈直接被他的理所應當逗樂了:“想得開豁得出去,這也算門難得的本事。”

趙忠全不見半點汗顏,滿臉正直:“沒辦法,誰讓老夫傢俬微薄呢?”

“不過話說回來,虛驚一場都安然無恙是好事兒,可眼下的形勢緊急,時不待人啊諸位。”

“咱們是不是該抓緊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