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的笑聲已經快壓不住了,肩膀也抖得厲害。

偏生徐璈是個不懷好意的,還故意哀怨了嗓子緩聲逗她:“不瞞你說,一想到生意不好,我就要出去拋頭露面,被那麼多人盯著評頭論足,我也心慌得很。”

“不信的話你湊近了聽聽?”

桑枝夏徹底繃不住了笑得發抖,等實在是笑不動了,雙手揪著徐璈的耳朵磨牙:“知道自己皮相好就少出去招搖。”

“還敢想出去給人瞧,你想讓誰瞧瞧?”

“敢出去招蜂引蝶,往後不把臉擋住了就不許出門!”

徐璈由著耳朵被扯得向後,含笑仰頭在桑枝夏彎起的眼角輕輕一吻:“誰都不招,只招惹你。”

“只是今日時候不早了,再鬧下去萬一起晚誤了明日開張的吉時,我就要忍不住懷疑,你是想故意送我去城門口丟人的了。”

徐璈狹促地挑起了眉,玩味道:“枝枝,我出去招搖撞市,丟的可是你的人。”

“你自己不要臉跟我有什麼關係?”

桑枝夏滿臉嫌棄的把手擋在徐璈的眼睛上,腦袋一撞徐璈的胸口,悶住了笑聲說:“不許說話了,睡覺!”

“明日要真是形勢不好,扭頭就給你扔到城門口去!”

徐璈好性子得很,聽到這話也只是笑。

等摟著的桑枝夏好不容易睡熟了,徐璈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推門走出去,面色凝重:“宋六。”

夜間值守在外的宋六一激靈站了起來,吸了吸鼻子說:“少主?”

徐璈深深吸氣,不是很放心地說:“即刻給咱們在城裡的人傳個訊息,明日都喬裝打扮好了,記得換著人來店裡捧場。”

宋六不是很懂這個多此一舉的用意,愣了愣沒忍住說:“少主,今日還沒開張呢,人就已經很多了,明日再安排來那麼老些人,莫不是要把街都堵了?”

徐璈糟心地瞥他一眼,冷笑道:“那要是沒這麼多人,你替我去城門口丟人?”

宋六這下更聽不懂了。

徐璈抬手掩面:“總之,照我說的去辦。”

“明日看情況行事,如果人夠多場面也夠熱鬧,那就暗處盯著別讓任何人攪了局,倘若人不多,那就把咱們的人摻進來,別冷了場子。”

宋六迷迷糊糊地點頭說好,剛要走就聽到徐璈補充說:“還有,這事兒不能讓你們東家知道。”

“記得叮囑下頭的人機警些,別漏了馬腳,進了鋪子也不許空著手出去,甭管多少,問了就必須買,但是也不許一次買多了,記住了嗎?”

宋六頂著一頭的霧水踏碎夜色去了。

等到晨起露水漸消,看準了許文秀特意去道觀中請來的吉時,徐璈在盒中香的門前炸開了一串紅色的鞭炮。

噼裡啪啦的碎紅中,桑枝夏親手扯下了覆在匾額表面的紅綢,賀喜聲如潮而來。

大清早的開張大吉,來的就沒誰是空著手的。

除了去了村學的老爺子,在家裡的許文秀和徐三嬸帶著幾小隻都來了。

徐明輝也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小鋤頭,捧著自己準備的開張賀禮進了門。

許文秀進門轉了一圈,眼中滿是驚喜:“這樣的鋪子當真是頭一回見,不管是擺出來的東西,還是擺東西的架勢,瞧著都新奇得很。”

徐三嬸也笑得不住點頭。

“要不怎麼說夏夏的主意多呢?這要是換個人來,指定是想不出這麼多有意思的。”

這邊的大人坐在一起說笑,特意籌備了好幾日的幾小隻把桑枝夏圍了個嚴嚴實實。

他們也是來送禮的。

徐嫣然送的是一個親手做的荷包,花樣不復雜,入眼可見的都是圓滾滾的金元寶,寓意極好。

徐明陽送的是一個自己打磨的巴掌大小木弓,小巧不傷人,用來當擺件也不錯。

徐明煦知道桑枝夏苦練字久矣,用小盒子裝滿了自己照抄下來的皂花標註,好讓桑枝夏用來貼在貨架上。

徐錦惜人純屬是跟著來湊個熱鬧,鄭重其事地抓出了自己裝糖的小袋子,把裡頭攢了六日的粽子糖全倒在了桑枝夏的手裡。

一雙胖出了肉窩窩的小手扯著糖袋子使勁兒抖了抖,確定六顆都倒出來了,還眨巴著眼認真強調:“大嫂,六六大順哦!”

桑枝夏沒頂住笑了起來,摸摸幾小隻昂起的小腦袋,挨個往他們的嘴裡塞了一顆糖,自己也咬了一顆。

“好好好,有你們這成筐的吉祥話堆了,這日進斗金的買賣我必定是能做成了。”

“這邊鬧嚷嚷的,嫣然,明陽你們帶著弟弟妹妹去後頭玩兒,我一會兒過來陪你們。”

徐璈進門的時候正好幾小隻走了,桑枝夏捏著他的下巴往下一壓,說:“張嘴。”

桑枝夏把手裡最後的那顆糖塞進他嘴裡,見徐璈眉梢揚起,笑道:“錦惜給的,甜麼?”

怕小的吃糖多了會壞牙,徐錦惜每日只可得一塊粽子糖。

小丫頭足足攢了六日不知滴答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口水,今日可都拿出來了。

徐璈舌尖滾過糖塊,聽到桑枝夏感慨徐錦惜的大手筆,撐不住垂眸笑了:“甜。”

“外頭的擺架都弄好了,我隨你出去看看?”

“好。”

擺在門前的是放了精巧皂花的流水架,門口的空地上遍佈的是炸開的紅鞭紙花。

桑枝夏進進出出看了一次,不等昨夜的緊張再湧上心頭,門外就有了聲音:“那什麼桃花皂就是你家賣的?我瞅著外頭放的咋跟昨日發的不一樣嘞?”

早有準備的楊二笑著迎了上去,徐璈拉著桑枝夏默默地退到了櫃檯後。

人群中的宋六對著徐璈點了點頭表示都辦妥了,可接下來的場面卻超脫了預想的控制。

皂花的新奇和被人稀罕的程度遠超設想,開張炸鞭不足一個時辰,店裡就擠滿了來問價買皂花的人。

桑枝夏去跟著賣東西了。

徐明輝充當了賬房先生,算盤珠子扒拉得飛快。

許文秀她們齊齊上陣,就連宋六和他們也被叫了進來跟著忙活,林雲一隻胳膊穩穩地端著茶水,在人擠人的鋪子裡健步如飛。

徐璈跟著轉得腳不沾地,動作飛快地找木盒裝皂花,結果還被個大娘埋汰:“你這結打得也不好啊,沒那邊擺出來的好看。”

“我來我來!”

宋六一個箭步衝上來,笑眯眯地接過盒子迅速擺弄出大娘滿意的模樣,剛再三道謝的把大娘送走,身後就響起了徐璈陰惻惻的聲音:“你就不會叫他們分批來麼?”

一股腦的全湧進來了,過幾日人手不足了被發現算怎麼回事兒?

宋六抬手一擦額角的汗,踮腳湊近了小聲叫苦:“我的主子哎,這些根本就不是我安排的人啊!”

這要是自己人,誰敢衝著徐璈翻白眼?

徐璈無聲一滯,宋六苦哈哈地笑:“少主,這當真是東家的能耐。”

“我張羅的人被擠在外頭都塞不進來腳,忙活一上午了,現在還一個熟臉的都沒見著呢!”

徐璈默然一瞬沒忍住搖頭笑了,自嘲道:“是我多慮了,想也……”

“嘿呀,你倆杵著說什麼小話呢?”

桑枝夏抱著一摞木盒小跑過來,衝著徐璈就是一個眼刀:“打結裝盒的時候仔細點兒,已經好幾個說你弄的醜,要重新弄的了!”

桑枝夏放下木盒腳下一轉又走了。

徐璈無力地張了張嘴,劈手就奪走了徐明輝手裡記賬的筆:“你去那邊給手帕打結,這邊我來。”

徐明輝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子,掀唇冷笑:“呵,就這點兒出息。”

徐璈一手算盤一手下筆飛快,權當是沒聽到。

徐明輝還想趁機譏誚幾句,等著裝盒的人就不滿地喊:“小夥子,你再不來給我重新弄標緻了,我可就要找你們管事的了。”

徐明輝臉上針對徐璈的刻薄散去,轉頭就是滿臉如沐春風的笑:“好的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