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鑑在上善殿內上首檀椅上坐了下來,劉致衍也沒有發現方鑑已經進入了上善殿。

還是方鑑輕輕咳嗽了一聲,劉致衍這才恍然驚覺,然後立刻從檀椅上坐了起來。

“劉致衍拜見鴻清真人,弟子不知真人駕臨,失禮至極,還請真人責罰。”劉致衍躬身拜道。

方鑑笑道:“免禮吧,在我這裡就不用講這些規矩了,巡山弟子報我,說你從南靈山回來有要事要稟報我?”

劉致衍當即答道:“是的,鴻清真人,十天前弟子正在南靈山中持坐,忽然察覺護法大陣通道有異動,便出來檢視,卻見靜秉師弟在外。於是弟子便開啟通道,卻不料

靜秉師弟只送了一道傳書進來,叫我送與鴻清真人,然後他便離開了。”

方鑑道:“傳書在哪裡?”

劉致衍馬上從自己泥丸宮內取出那道傳書,然後上前遞與方鑑道:“在這裡。”

方鑑將那傳書攝入手中,用法力一檢查,便知道這傳書還未被人開啟過。

因為靜秉給他的傳書都有天雷正法封印,如果中途有人開啟傳書,這天雷正法的封印就會被破壞。

只見方鑑手中雷光一閃,那傳書陡然開啟,然後方鑑用神念一掃,眉頭頓時便是一皺。

劉致衍看著方鑑的神情,不由有些忐忑地道:“鴻清真人是滄瀾海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嗎?”

方鑑搖頭道:“不,是西陸那邊的事情。”

“西陸...”劉致衍聽到這話不由一怔,滄瀾海傳回來的傳書,怎麼會有關於西陸的事情?

方鑑看著劉致衍怔然的面色,不由笑道:“你以為我費大力氣進入滄瀾海,僅僅是為了滄瀾海里的那點仙藥寶材嗎?”

聽到方鑑的這話,劉致衍第一時間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但僅僅過了三十息之後,劉致衍便瞪大了眼睛,滿面驚愕地道:“難道是...西陸?”

“不錯!”方鑑道:“滄瀾海不僅僅與我東陸相連,更與西陸相連。”

劉致衍聽到這裡,頓時滿臉驚異地道:“莫非鴻清真人您,是要透過滄瀾海來佈局西陸?”

“可以這麼說。”方鑑道:“滄瀾海的妖仙可以爭取為我們的同道。”

劉致衍聞言一怔,猶豫了一下後說道:“鴻清真人,那些可是妖仙,乃是妖物出身...”

方鑑眉頭一挑,看著劉致衍道:“妖怎麼了?妖不是魔,而且妖仙已經蛻去妖性,可入道、佛之門,不可與妖類共語。”

說到這裡,方鑑朝劉致衍問道:“南極仙翁坐下弟子鶴仙與鹿仙,他們算不算你口中的妖類呢?”

“這...”劉致衍怔然而立,久久無言。

最後他朝著方鑑躬身揖拜,道:“多謝鴻清真人點撥,弟子有些明白了。”

“嗯。”方鑑道:“你知道天庭為什麼容許妖的存在,而不容許魔的存在嗎?”

劉致衍搖頭道:“弟子不知。”

方鑑道:“原因有兩點,第一,魔並非現世之中所生,而是生於混沌之中。它們天生便與現世規則不能相容,一旦外道真魔進入現世,就會引發現世的劫力動盪。”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魔能夠以它自己特點來潛移默化影像世間生靈的心智。無論是道、佛、天庭,在教化眾生的時候都是由眾生自由選擇信仰,並不強求。但魔卻不一樣,它們能夠惑人心智,在你不知不覺間便將你的心智魂魄誘入魔道之中,從而成為魔道的傀儡。”

說到這裡,方鑑朝劉致衍問道:“當初跟隨天師府的那些百姓,他們是天師府強迫的嗎?”

“不。”劉致衍道:“他們都是受不了神王殿的奴役,自動皈信四位祖天師的。”

“就是這個道理。”方鑑說道:“世間生靈都有自由選擇信仰的權力,任何人都不得強迫,而外道真魔則是透過各種誘惑、誘導使人墮入魔道,更改你的心智,迷亂你的神魂,將你變成他們的附屬魔徒,而不是一個獨立的生靈。”

“這就是為什麼妖能容於現世,而魔則不可的原因。”方鑑說道。

劉致衍這次是真的明白了,只見他朝方鑑稽首一拜道:“多謝鴻清真人訓教,弟子明白了。”

“嗯。”看到劉致衍這一次真的明白了,方鑑點了點頭,然後將手中的傳書揚了揚,道:“現在可以告訴你,這傳書裡的內容是什麼了。”

劉致衍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方鑑已經用法力將傳書送到了他的面前。

劉致衍馬上接過傳書,然後看了一眼,隨即便愕然道:“極樂國?外道真魔要在西陸立國?”

方鑑淡淡地道:“這並不意外,外道真魔想要得到此方天地的氣運,並將外道真魔與現世融合,就必然要建立一個國度或者教門,那位波旬老祖顯然沒那個資格和能力建立魔教,所以只能建立一個屬於外道真魔的國度了。”

“只是...”方鑑沉吟了片刻,道:“沒想到他們這麼快。”

劉致衍聽到這裡,頓時心頭一慌,問道:“鴻清真人,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方鑑道:“現在發起對西陸的進攻並不是好時機,我們至少需要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天師府才能有對西陸發起進攻的最基本的力量。”

“那...我們現在就什麼也不做嗎?”劉致衍問道。

方鑑淡淡一笑,道:“不,雖然不能進攻西陸,但卻可以派人過去。”

“派人?”劉致衍一愣。

方鑑點頭笑道:“對,要派一位天師府的使節過去,建立極樂國?呵呵,如此盛典,我天師府又怎能不恭賀一番呢?”

劉致衍張大了嘴巴,他此刻滿心的疑惑,外道真魔要建立極樂國,天師府還要派使節過去恭賀?

劉致衍實在想不通方鑑這是打的什麼主意,但出於對方鑑的信任和崇敬,他認為這其中定有謀劃。

...

一天後,一道來自天師府最高權柄中心的敕令傳遍了整個東陸。

這道加蓋了大天師章奐符印以及鴻清真人親自頒佈的敕令,立刻得到了東陸內所有天師府修士的重視。

“現徵召一名膽識過人,機辯靈敏,心志堅毅的弟子代表天師府出使西陸,不論修為高低,皆可自薦。另,此行兇險異常,九死一生,請慎重考慮。”

洪武州,洪武城內,丁仲鳶看著手中這份敕令,面色極其複雜。

“出使西陸?鴻清真人為何要這麼做?”丁仲鳶坐在殿內滿臉糾結地自言自語道。

“難道鴻清真人想與那些外道真魔說和?”丁仲鳶想到這裡,心頭頓時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但她很快警覺,並立刻運轉法力將怒意壓了下去,鴻清真人這麼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但是一想到外道真魔和天師府的血海深仇,現在天師府又要派人出使西陸,她的心頭總像是有塊石頭壓在那裡,讓她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起來。

與丁仲鳶同樣不解的人還有很多,包括天師府的大部分弟子都很不解。

天師府和西陸的外道真魔,那真是仇深似海,雙方也是不死不休的存在。

方鑑這一道敕令下來,著實讓很多人都無法理解。

不過畢竟方鑑的威信在那裡,眾人儘管不解,但對於這道敕令還是堅決服從,並且不斷將一些毛遂自薦的弟子送到了天師府。

隨著敕令下達五天之後,從各地陸陸續續有二十多人自薦,並被送到了天師府總壇之內。

對於這些自薦想要前往西陸的弟子,方鑑則親自對他們進行考核。

方鑑的考核很簡單,把這些弟子喚入上善殿內,然後施展神通‘如意化相’,模仿了當初被他誅殺的‘無相魔’的魔威,並在這些弟子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用無相魔的魔威對他們的神魂、心智進行蠱惑。

但令方鑑失望的是,這些弟子全部都沒扛過一盞茶的時間。

好在這只是方鑑模仿的無相魔魔威,並不會對他們造成實際的傷害,所以在這些弟子失敗之後,方鑑便宣佈他們不合格,命退了出去。

接下來的幾日內,不斷有自薦的弟子來接受考核,但最後全都沒有成功。

就在方鑑為找不到合適的人出使西陸時,最新一批自薦的弟子又被送了過來。

不過這一次,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老者,修為只有煉虛境。

“今日只有他一人嗎?”方鑑問道。

負責送人來的弟子答道:“回鴻清真人,今日只有陸伯一人。”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方鑑揮手道。

“弟子告退。”那名弟子躬身揖拜,然後便退出了上善殿。

這時那煉虛境老者上前一步,朝方鑑躬身拜道:“弟子陸仲然,拜見鴻清真人。”

方鑑目光一凝,道:“你是仲字輩?”

陸仲然道:“回鴻清真人,正是,只是弟子根骨資質不佳,如今年已六十有九,依舊只是煉虛境修為。”

仲字輩,那可是和王仲斛,丁仲鳶他們一輩的人。

“你自薦去西陸出使?”方鑑問道。

陸仲然點頭道:“是的,還請鴻清真人成全。”

方鑑凝視陸仲然片刻,說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求死之志,為什麼?”

陸仲然一臉從容地笑道:“鴻清真人有所不知,天師府從困守東陸以來,歷代大天師、祭酒和一代弟子,很少有能活過五十歲的,我陸仲然活了六十九歲,已經足夠了。這出使西陸送死的事情,就不要讓孩子們去了,讓我這個老頭子去吧。”

方鑑目光緊盯著陸仲然看了片刻,而陸仲然自是挺胸抬頭,目光坦然地平視著方鑑。

十息之後,方鑑頷首道:“可以,但你要先透過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