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的侍女跟家丁紛紛向竇漣漪屈膝行禮,而後又魚貫而入。

他們手裡捧著各式各樣的菜餚美食,香味四溢,有些甚至是竇漣漪一年到頭在郡王府裡都見不到一兩次。

“這些都是誰叫你們送來?”

竇漣漪攔下了一名正要走進院子裡的侍女,低聲詢問道。

“回少夫人的話,這裡大都是少爺要求送來的,說是昨日東哥兒受了驚臥病在床,得多補補身子才行。”

侍女停住了腳步,老實回話到。

“知道了,去吧。”

待到那名侍女進了院子裡,傅清才有些咋舌道:“昨日那參須還不夠他補身子的啊。”

“進去看看吧。”

竇漣漪皺了皺眉,沒有接話,而是帶著傅清一起進了院子裡。

走近東哥兒住的那間屋子時,竇漣漪不僅連半點藥味都沒有聞到,相反還從大開的房門裡傳出來一股子打翻掉的蜂蜜味。

甜膩膩的,乍一聞只讓人覺得頭昏得很。

“什麼味道!”

竇漣漪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第一反應便是陸尚軒又搞了什麼么蛾子要來害自己。

而一旁的傅清也覺得不對勁,他上前一步擋在了竇漣漪身前,臉色嚴肅,警覺地四下觀察起來。

“少夫人,您是要來找東哥兒嗎?”

就在這時,一個侍女匆匆走了過來,對著竇漣漪行了個禮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竇漣漪認出這個侍女跟白芷有些交情,好像叫做青兒,她微微眯起雙眼,聲音冷淡地問道:“這裡是怎麼回事?東哥兒人呢?”

青兒有些為難地抿了抿唇,看上去像是不敢說出實情的樣子。

見狀,竇漣漪心裡疑慮更深,她冷下臉來,聲音多了幾分寒意。

“莫非我這個少夫人問的話做不得數!”

“奴婢不敢!”

向來竇漣漪都是好聲好氣地對待下人,哪裡有這般語氣嚴厲的時候,一下便讓青兒嚇得膝蓋一軟,跪了下來。

“若你還不說明白,我便要來你的賣身契,將你遣出郡王府!”

“少夫人饒命啊少夫人,”青兒被這麼一唬,也不敢有任何欺瞞的念頭,垂下頭,一五一十地小聲稟明道:“是東哥兒想聞蜂蜜味兒,叫我們打翻數十罐夏蜜在地上,還在香薰爐裡也倒入了不少,這才讓整個屋子都是這個甜膩膩的味兒。”

這種荒唐程度連竇漣漪都不免皺起了眉頭,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所以東哥兒現在還在裡頭?”

“不,東哥兒已經聞膩了那味道,現在又換了東邊那個屋子了。”

“荒唐!”

竇漣漪終於有些沒忍住,橫眉怒斥了一聲。

青兒不敢說話,她當然知道這個小少爺的行徑有多過份,可她只是一個下人又能說些什麼呢?

“現在就帶我去!”

“是,少夫人。”

三人一前一後地來到了院落的東邊,竇漣漪沒有驚動任何下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了窗臺外望了進去。

東哥兒正斜躺在床榻上,翹著雙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

他的手邊放著好幾盤糕點,都是咬了一半就扔在一旁不吃了。

窗邊香薰爐裡的青煙嫋嫋升起,有些模糊了竇漣漪的視線。

她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上一世到底怎麼豬油蒙了心,才想著把他教育到能夠進入內閣成為大學士的?

“孃親?”

傅清敏銳地感覺到竇漣漪情緒不對,他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聲喚道。

“走吧。”

竇漣漪垂下眼簾,很快就回過神來,伸手牽住了傅清的小手,低聲說道。

等到兩個人走遠了之後,屋子裡的東哥兒才懶洋洋地翻了身,咬住了侍女遞給自己的一顆葡萄。

“小少爺,剛才少夫人來過了,還帶著另一位小少爺……”

一個家丁彎著腰,帶著諂媚的笑容走進屋裡來,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東哥兒憤怒地抓起了一大把葡萄砸了過去。

“住口,什麼另一位小少爺,郡王府只有我一個小少爺!”

東哥兒一張小臉上寫滿了囂張跋扈,絲毫沒把竇漣漪放在眼裡。

他才是郡王府的嫡孫,那個叫什麼傅清的小雜種憑什麼和他平起平坐!

“是,小少爺。”

底下的家丁和侍女嚇得紛紛都跪了下去,沒人敢再吱聲。

此時正值夏轉秋的時節,早晚溫度變化就像是幼童的臉,明明早晨還有些涼意,到了中午豔陽高照的時候又開始熱得人受不了。

竇漣漪早早就躺在了院落的躺椅裡,頂上的日頭被那棵巨大的樹給擋去了七七八八,這讓她舒服地眯著眼睛打起盹來。

“少夫人,今日還是去小少爺的院子裡嗎?”

白芷從外面端來了一份甜品放在石桌上,順口問了一句。

“去東哥兒那兒,”竇漣漪睜開雙眼,起身有些冷漠地說道:“算起來,我也有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她懶得梳妝打扮,臉上只是薄施粉黛,穿著淺綠色的上裳下裙,看上去有種清透的涼爽感。

挽起的髮髻上斜插了一支白玉蘭花簪,垂下幾縷細細的銀絲,走動間襯得她更加顧盼生輝。

不知是不是前世留下來的習慣,竇漣漪只要看見東哥兒那副不學無術的模樣便會感到些許不舒服,她索性少在東哥兒院子裡露面。

而東哥兒見沒人管著自己,反倒更加開心,自個兒在院子裡鬧了個天翻地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唸書習武。

所以當竇漣漪悄然無聲地出現在他院子裡的時候,便看到他在尖聲大笑著讓那些家丁學狗爬給自己看。

“少夫人!”

有個眼尖的侍女看到了竇漣漪,驚得她趕緊喚了一聲。

“做人是不如做狗好,”竇漣漪語氣平淡地開口說道:“從今日起,你們都去住狗窩可好?”

那些家丁聞言都頓在了原地,起也不是,爬也不是,一個個臉上都浮現了畏懼的神色。

東哥兒這才有些遲鈍地抬起頭看了過來,臉上閃過了一抹明顯的不快。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走了過來,低聲叫道:“娘,您今日怎麼過來了?”

竇漣漪掃了一眼院子中噤若寒蟬的下人們,面容平淡地開口問道。

“東哥兒,我若是不來,你是否會玩得更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