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話,便讓眾人對林菀的憐憫變成了懷疑。

是啊,蕭大小姐可從未說過是在廟裡遇見的山匪啊!

林菀也是慌得不行,可她腦筋轉得快,當下便道,“我是猜的。你說在廟裡等我,那應該就是在廟裡遇見的山匪。”

嗯,倒也有幾分道理。

旁人微微點頭,蕭暖卿也沒再說什麼。

她知道僅憑自己的三言兩語是不可能將林菀治罪的。

更何況,她要的也不是將林菀治罪。

只是讓她下大獄未免也太便宜了她,前世她所受的那些屈辱,林菀必須全都嘗上一遍!

而此時,宰相劉瑾也終於開了口。

“所以,蕭大小姐是承認自己逃婚之事了?”

他聲音微沉,不急不緩的語氣反倒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壓。

他才不管蕭暖卿有沒有遇到山匪,在他看來,蕭暖卿在逃婚路上遇到山匪,那就算是被山匪殺了也是她死有餘辜!

他只在乎劉家的臉面!

蕭暖卿逃他劉家的婚,那就是將他堂堂宰相的臉面捻碎在地上!

他絕不會讓她好過!

在場所有人幾乎都能感受到劉瑾的憤怒,心中不禁暗暗替蕭暖卿捏了把汗。

要知道,劉瑾這人很是小心眼,極其記仇,今日蕭暖卿若是不給劉瑾一個滿意的答覆,怕是直接被拉去下大獄都是輕的!

蕭世儒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上前一步便將蕭暖卿護在身後,躬身行禮道,“相爺息怒,此事待下官回去查明後……”

“對,我是逃婚了。”蕭暖卿打斷了蕭世儒的話,驚得蕭世儒忙是低喝,“卿卿,不許胡說!”

蕭暖卿卻是從蕭世儒的身後站了出來,下巴微揚,蒼白的小臉上映著五根手指印,可她神色淡然,半點沒有畏懼之色,哪怕此刻披頭散髮也絲毫沒有狼狽之相,甚至於面對氣場如此強大的劉瑾也沒有遜色半分。

陸千昱已是在一旁尋了張椅子坐下,身子斜倚著扶手,眸中興致盎然。

沒想到這小丫頭竟是敢獨自面對當朝宰相。

那挺直著脊樑不懼權貴的樣子,比起一旁躬著身子的蕭世儒,更像是能為蕭家撐起一片天的人。

可明明方才在林子裡的時候,她都快被他嚇暈了!

嘶……

確實有點意思。

眸色微沉,陸千昱本該送完人就走的,眼下卻有些好奇蕭暖卿要如何洗清逃婚的罪責。

而劉瑾的怒意卻是更甚,當下便是冷聲一笑,“好,既然蕭大小姐如此爽快便承認了,那按照我朝律例,應仗三十,而後由夫家發賣為奴!”

話音落下,眾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陸千昱也不禁微眯雙眸,暗道這劉瑾還真是個小心眼的瘋狗。

逃婚之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他卻要用最嚴苛的刑罰懲治蕭暖卿,怎麼說蕭家太爺也算是對劉家有恩,這老東西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

林菀坐在地上,低頭捂著臉,看似是在委屈哭泣,可嘴角已是抑制不住地上揚。

而蕭世儒卻是慌得不行,忙是道,“劉大人,此事尚需查明,還請劉大人開恩!”

相比之下,蕭暖卿依舊是那副冷靜的神色,嘴角甚至掠起了一抹輕笑,“宰相大人要懲治我,我無話可說,但我今日逃婚全是為了二少爺。”

一句話,只將劉瑾氣笑了,就連劉念安也不禁皺了眉,壓低了聲問道,“蕭大小姐這是何意?”

蕭暖卿衝著劉念安一笑,“世人皆知二少爺身患殘疾,就連我表姐也時常在我面前取笑二少爺,我心有不甘,不願自己以後的夫君是個廢物,所以我才會去了城隍廟祈福,以求城隍老爺保佑,能叫我想到醫治二少爺的法子。”

蕭暖卿的這番話,令林菀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她忙是抬眸想要辯解自己從未取笑過劉念安,可對上的卻是劉念安那滿是憤怒與憎惡的眼神。

劉念安顯然也知道林菀是想要辯解的,卻還是移開了目光去。

這是他此生最卑微的痛!

縱是今日在場眾人當著劉瑾的面都不敢說笑,可他知道,自己的殘疾一定是他們所有人背後的談資!

可,他的殘疾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

兩歲的時候他都還不會走路說話,是蕭家太爺連著給他紮了一個月的針,他方才喚出了第一聲‘娘’。

此後,他雖能說能走,可越大,他行動方面的異常就越明顯,如今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

所以,哪怕他是嫡子,在宰相府裡的地位也比不上那些庶子。

宰相在外人面前對他諸多維護,可他知道,他爹維護的只是劉家的臉面。

在他爹的心裡,他照樣是個廢物!

他原以為,林菀是與旁人不同的,可沒想到……

她甚至還慫恿蕭暖卿逃婚!

想到這兒,劉念安藏於袖中的雙手已是緊握成拳。

今日之後,他劉念安身上的笑柄又多了一個被逃婚,真是好啊!

一旁,劉瑾也是笑出了聲來,“蕭世儒,你可真是好教養啊!居然養出如此能說會道的女兒來!”

話語間,譏諷之意如此明顯。

蕭世儒被說得臉頰通紅,拉過蕭暖卿壓低了聲道,“卿卿,爹不會讓你有事的,你不許再胡說八道了!”

再這樣亂說下去,只會惹來劉瑾越發強烈的憎恨,到時候會連他都保不住她的呀!

蕭暖卿卻是握住了蕭世儒的手,目光真誠,“爹,我沒有亂說,我真的是去城隍廟祈福的,是表姐說新婚之日去城隍廟祈福能得城隍爺憐惜開恩的!”

林菀一聽蕭暖卿這番話的意思是要拉她下水,當下便要反駁,可蕭暖卿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又緊接著道,“而且,我也的確想到醫治二少爺腿疾的法子了!”

不遠處,陸千昱不由得微微抬了抬下巴,落在蕭暖卿身上的眸光也是沉了又沉。

不知何故,他竟是相信蕭暖卿是有這本事的。

可除了他之外,在場無一人相信!

要知道,蕭家太爺的醫術遠在蕭世儒之上,可就連他也治不好劉念安的腿,如今蕭暖卿居然說能治?

蕭世儒不禁搖了頭,“卿卿啊!你真是……”

“二少爺的腿疾是在孃胎裡帶出來的,所以醫治的關鍵在於腦而不是腿,爹,我說得可對?”蕭暖卿鄭重問道。

蕭世儒嘆息了一聲,“說得對,可是……”

劉瑾也是冷哼了一聲,“蕭大小姐,莫說老夫沒有提醒你,你們蕭家太爺還在世的時候,已經給念安的頭上扎過針了。”

可結果又如何?

“那定是因為太爺爺的針未曾入骨。”蕭暖卿緊接著回道,氣場強大,鎮定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