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監管者c-023來說,姬寧的生活作息從未發生改變,穿衣,起床,吃飯,對著監控唱該死又難聽的歌,這樣的生活持續了整整一個月。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

並非所有流浪者都迷失了自我,總有人在等待著道路再次亮起。

姬寧每晚都躲在被窩裡嘗試著與SCP-CN-655的溝通,雖然監控裡的奇怪睡姿和若有若無的動作曾引起過監管者的注意,但是每當姬寧覺得交流的時間過長,他都會將準備好的紙巾揉成一團扔到了垃圾桶裡,這樣一來,古怪的行為倒有了一個極為合理的解釋。

縱使基金會的人足夠變態,但在檢查了幾次垃圾桶後,他們便沒有再去詢問姬寧。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是正常人,就都不會對一個二十歲的男孩夜晚裡的鬼鬼祟祟感興趣,那些邪惡又墮落的幻想還是別親耳聽到比較好。

這些天的實驗讓姬寧成功確認了SCP-CN-655僅僅給他帶來一個如同雞肋的能力——變成一灘液體,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不過,在認真思考後,姬寧並沒有痛恨命運的不公以及SCP-CN-655的廢柴,真要是讓他走龍傲天路線,一路殺將出去,恐怕他還得三思而後行。

但是現在,情況就變得再明瞭不過了,畢竟能夠變成一灘無形的液體這種事聽起來就和越獄很搭。

而且還隱隱有些少兒不宜,誰不想成為攔住女勇者的史萊姆呢?抱著這樣的念頭,他甚至還在越獄計劃後面規劃了三份女澡堂潛入計劃。

在準備了一個月後,姬寧知道自己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一個好的時機遠比徒勞的努力要更有用。

偶然充斥著生活,但發生時它又成為了必然,儘管夢中溫柔體貼的小姐姐剛要準備給他做個全身SPA,但當刺耳的警報聲讓姬寧從甜美的夢中醒來時,他還是果斷地像是被澆了開水的青蛙,一個激靈就從床上一躍而起。

他一邊開始穿衣服,一邊注意著囚室外的聲音和光線,閃爍的紅光和一直響個不停的警報讓他像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反社會分子一樣興奮了起來,他知道,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機會。

姬寧穿上自己來到這裡時身上的T恤,這套五十五塊包郵的T恤已經等了太久,雖然基金會給他準備了不少材質舒適,大小合身的衣服,但只這套廉價的T恤才能給他帶來能夠自我感動的儀式感。

我姬寧就是穿著這套衣服被抓進來的,現在,我要出去了,我依然選擇穿著這套屬於自己的衣服,我不是想證明什麼,我就是想告訴所有人,屬於我的自由誰也沒法奪走。

這種儀式感只持續了十幾秒,準確地說,是變成液態的他剛剛順著平時送飯的小口流到囚牢外的走廊上時,他就覺得或許自己話說得有點早。

經過多次測試,每五個小時,他可以利用SCP-CN-655的能力維持大概一百到一百二十次心跳區間的時間,這是穿衣服的情況下,如果不帶著衣服一起液化,可以達到兩百次心跳的時間。

但鑑於基金會這個混蛋組織在一間房間就安裝了十七個攝像頭的豪橫,在能避免生理性死亡的情況下,他絕不想要社會性死亡。

為了不浪費變身的時間,從囚牢出來後他就再次脫離了史萊姆狀態,在離開這座囚禁了他一個月的牢籠後,外界的一切都讓他格外注意,幾乎是他恢復人形的一瞬間,他就聽見有什麼東西在緩緩流動,像是清晨路過花園的小溪,流水涓涓。

低頭望去,走廊上不知從何處出現的鮮紅液體正在緩慢朝著另一端流淌,那觸目驚心的深紅色順著地板上的花紋匯成陌生卻又令人下意識感到毛骨悚然的圖案,姬寧想起了一個月前黑手套曾經給他介紹過這些圖案的用途——這些圖案正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作為二級退堂鼓專業表演人員,姬寧看到走廊裡的屠宰場後當機立斷做出了選擇,或許今天不宜外出。

他開始和SCP-CN-655溝通讓自己變成液態史萊姆重新回到牢房,但SCP-CN-655突然冒出的一句話讓姬寧頓了一下,隨後便什麼也顧不上,猶如一條脫韁的野狗朝著血液流淌的反方向拼命狂奔。

“後面,危險,到來。”

作為一個沒有蜘蛛感應的普通人,他還沒蠢到和恐怖電影裡的配角一樣,非要用身體力行來驗證一下SCP-CN-655所說是否屬實,雖然他現在仍是個無神論者,但是如果有需要他隨時可以將無神論者的帽子摘下一會。

這世上最消耗體力的事情大概就是在恐懼的狀態下進行劇烈運動,僅僅十分鐘後,大口喘氣同時乾嘔的姬寧就半靠在一扇全封閉的合金門前。

這扇該死的門是進行虹膜識別的,他並不能再像之前一樣用從通道撿到的ID卡輕易透過,他死死盯著面前的門,他努力讓自己忘記一切外界情緒的干擾,逼迫自己強忍著噁心開始回憶自己來到這裡前所遇到的最近一具殘骸的位置。

在確認位置後,已經連膽汁都快吐得一乾二淨的姬寧不斷進行著深呼吸,一邊休整恢復體力一邊閉上眼睛開始模擬自己找到那個倒黴蛋後要做的事情。

謝天謝地,還好他高中時玩過的遊戲裡血還不是綠色的,高考完的那個暑假裡他聽取了貼吧里老哥們的建議誤入歧途,投身了到擁有大片法外之地的歐美單機遊戲裡,經歷了《虐殺原型》《極度恐慌3》《褻瀆》等等一系列番茄醬作品後,儘管他最終還是沒有成為奎託斯那樣為了信念,捅自己一劍仍面不改色的光頭猛男,但也絕不是一個會因為手指破皮就要哭唧唧的傢伙。

年輕而充滿活力的心跳聲在走廊裡迴盪,姬寧並沒有給自己留下太多的休息時間,停下腳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意味著危險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默默地給自己加油打氣,振作一番後準備回頭,但才扭頭到一半,就有一隻蒼白的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閃爍著紅光的緊急指示燈,鍵盤上快速跳躍的指尖,瘋狂的氣氛在這群白大褂中蔓延,一位原本應該和他們一樣坐在計算機前的中年男子渾身顫抖,神情癲狂的嘶吼,“明明Dr.M說過沒事的,怎麼會這樣.....它出來了,我...我們都會死.....”

黑手套與奎琳博士冷冷注視著監控影象,黑手套率先開口,“機動特遣隊MTF-CN-Eta-3已經接到通知了,之前的先遣部隊只救回了這傢伙,不過看樣子我們應該從他得不到什麼有效資訊。”

還沒等奎琳開口,地上的中年男子又開始瘋狂的叫喊,“二十分鐘!不,只要十分鐘,我們都會在自己的血肉中變成那種東西!它來了,.....”

"介於本次事故由你的失職引起,我決定將你臨時降為D級人員,研究員你可以閉嘴了。"奎琳皺了皺眉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她記得在這次為期一年的交流訪問中,本部似乎好像還有兩名意外事故的名額,那就好,這裡還可以用掉一個。

“我還是覺得基金會沒有必要和普羅米修斯實驗室開展純粹的學術交流訪問,他們居然真的派一群只會捧著書滿口科學倫理與學術規範的人過來。”黑手套鄙夷地看了一眼崩潰的研究員,而後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過說不定,他們是故意留下意外事故名額給我們,很顯然沒人能忍受自己的同事是個愚蠢的傻蛋。”

“都會死..我們都會死...”伯克尼已經開始譫語,他從未接觸過這種異常事故,那些停留於影像與資料中的東西真正出現在他面前時,那種極度無助的恐懼徹底摧毀了他的理智。

“送他出去,開始編號為SCP-610-d01的實驗。”奎琳淡淡轉身不再看他,全息光幕的畫面定格在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上。

僅僅兩分鐘後這位名為伯克尼的研究員就出現在全息光幕的影響中,他面容扭曲,朝著攝像頭無法探測到的走廊另一端癲狂的大笑,“來啊.....我在這裡...”

監控畫面中伯克尼彷彿憑空消失,一瞬間他又再度出現,不過此時的他變成一個近乎完美的球。

無需命令,基金會的技術人員已調好監控播放速度重新回放,一隻乾枯的手拉出一道殘影,幾乎靜止的伯克尼像棉花般融化在溫柔的觸控下,在他變成一個“球”後,溫熱的血液才因為容器的破碎濺得到處都是,像凝滯在空氣裡的蛛網。

短短的影像回放了三遍後便繼續跳至了實時監控,大部分研究人員像聞到血液的欲肉教徒那樣興奮地分析著資料,除了少部分人,他們眼中仍有一個普通人正常的反應,恐懼,不過這點恐懼很快就煙消雲散,管他呢,幹一行就要愛一行,咱們處理的不就是這種事情嗎?

“千分之三秒的時間內用單純的力量將人體重新塑造,看來SCP-610-08在交叉實驗後已經進化的更加完美。”

“僅僅20分鐘的感染時間,不愧是keter級別的存在。”

“我再放一遍,誰去拿點爆米花,我這有可樂。”

黑手套敲了敲桌子,他面帶微笑,“我們需要更多資料,有誰想成為下一個d級人員?”

嘈雜的會議室內瞬間寂靜,然後便是狂風暴雨般的鍵盤擊打聲。

“聯絡總部請求開啟biological全境封鎖....”

"通知特殊收容措施維護小組,keter級....."

“啟用載具通道遙控武器系統,進行自我掃描......”

奎琳像是想起什麼,轉身命令助理開啟某個監控畫面,房間內不出意料的空無一人,她眯起了眼睛,正當她要有所動作時,她的電腦上卻收到了一封普普通通的郵件。

所有位於這棟建築內的電腦都是隻連線區域網,與外界網際網路隔絕的狀態,作為擁有賓夕法尼亞分部最高許可權的Site主任的秘書,她理論上只需要對黑手套負責。

她點開這封幽靈般的郵件,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讓他走。”

她往下拉了一點,剛看到落款開頭的05這兩個數字,便猶如被燙著手一般關閉了這封郵件,她剛抬起頭,一直優哉遊哉的黑手套已正襟危坐,數十年間她不曾見過老朋友這副認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