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宣傳工作。

其實也沒有別的。

就是把【日月報】和【大公報】散播到南方諸省。

這種報紙時效性在這個時代還算是不錯的。

倒是能夠吸引一些讀書人觀看。

而且現在清廷忙著和大明打仗,對於地方上的控制就稍微沒有那麼嚴格。

以至於被禁錮了一百多年的社會吹入一絲不一樣的清風之後,倒是能引起一些波瀾。

但也僅限於此了。

想要靠幾份報紙,幾個錦衣衛番子,還有各省天地會的堂口就能發動群眾什麼的。

那是真的想多了。

不過即便如此,效果還是不錯的。

尤其是在明軍進入南安府,清軍龜縮贛州避戰之後。

南下廣東的諸省士子就多了不少。

這大清朝的科舉也不好考。

要不范進中舉也不至於樂得發瘋了。

儒家講究修身治國平天下。

修身怎麼修就看自己。

但是要治國平天下。

首先你得當官啊。

當官都是儒生門的執念了。

要不像也不會有這麼多屢試不第的秀才造反的了——當不上你的官,我自己開個官鋪子算了。

現在大明有廣東、蘭芳兩省,又有強兵,再加上一定的宣傳工作。

來廣東試試運氣的落魄士子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福建。

福州府侯官縣。

林氏老宅。

啪!

啪!

啪!

戒尺和臀部的親密接觸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十七歲的林鳴鶴趴在椅子上咬著牙,硬頂著疼痛一言不發。

“知道錯了嗎?”

背後的聲音響起。

“我沒錯!”

林鳴鶴梗著脖子大聲說道。

“你”

“你看我不打死你!!”

手持戒尺的林天翰鬍子都要氣炸了。

手指微微顫抖的指著地上的【日月報】。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這是反書!反報!你竟然敢看這個,我林家上下十幾口人都要被你這逆子害死!!”

“你你你你看我不打死你!”

手中戒尺揚起。

“你要打就打死我吧!鶴兒大病初癒,你怎這麼狠心!”

就在此時,一名婦人推門而入,門口探出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腦瓜往裡面看。

“你,你就護著吧,慈母多敗兒!”

林天翰舉著戒尺,怒道。

“我這條命都是明王救回來的,看點廣東的東西又怎麼了,而且我覺得這報紙說的很好,韃子驅趕百姓消耗明軍存糧,明軍為百姓暫緩進攻,全力救助,誰是漢家王師,誰是殘暴韃虜,一目瞭然。”

“你反了!反了!”

林天翰氣的渾身發抖。

自己這大兒子前段時間得了痢疾。

反覆發熱,腹瀉,整個人都燒糊塗了。

得了這種病能治回來的很少。

本以為要沒了。

結果從平潭一名海商手裡買來了一瓶蒜藥——這福建當地出海走私蔚然成風。

畢竟福建山多地狹人多。

又有出海的傳統。

清廷的海禁可禁不住。

這蒜藥還真的是神藥。

一瓶蒜藥分三次服用。

兩三天之後竟然就基本上恢復了。

所以林鳴鶴說自己這條命也是明王救回來的也就說得通了——蒜藥是明王發明的,這事不僅僅是在廣東,在附近的福建也是傳遍了。

而且許多福建商人偷偷潛入廣東就是為了進這個蒜藥。

由於福建還在清廷治下。

互不通商。

所以從廣東走私蒜藥進福建,可有十幾倍的利!

這麼大的利潤。

當然有不少人鋌而走險了。

而隨著蒜藥一起進來的。

就是【日月報】、【大公報】這樣的“反報”了。

這反報對老百姓影響不大。

畢竟現在文盲率就擺在這裡。

對於林天翰也中年人也影響不大——有家有口有上有下的,誰敢去看這個。

但是對於林鳴鶴這樣的十六七歲的讀書人,影響可就太大了。

這【日月報】、【大公報】描繪的廣東新鮮事,明王的言論等,是那麼的新鮮,那麼的引人注目。

還有時常從廣東傳來的那些新鮮事物,都能讓人心嚮往之。

林天翰自己雖然屢試不第。

但好歹還是個廩生。

能領取一分廩米。

家裡有幾畝田,自己又辦了個私塾教書授徒為業。

當然了。

林天翰自己是沒有放棄科舉事業。

夢想著有朝一日能高中舉人,一步登天。

奈何自己的大兒子到了十六七了,卻事事和自己作對(其實是叛逆期來的有點晚)。

這個逆子。

真是氣死個人。

林天翰見妻子護住大兒子,也打不下去了。

只好將林鳴鶴房間裡面的日月報、大公報都沒收了。

回到書房。

林天翰本想直接把這些“反報”銷燬的。

卻被【日月報】的標題吸引了。

【心繫百姓,明王巡視贛州難民營】

“.一萬漢軍反正,我大軍佔領南安府,兵峰直指贛州,威懾豫章之時,韃子朝廷惶惶不可終日,竟驅趕贛州百姓入南安府,欲以百萬贛州百姓拖延進攻之勢!”

“.吾王當機立斷,上下官屬同心,收攏難民,全力保證難民溫飽,同時在難民之中招募兵員、以工代賑,同時將部分難民轉移至南雄州。”

“.明王看望難民之時垂淚,苦百姓之苦,痛百姓之痛,當眾疾呼:“百姓皆吾子,無使一人捱餓,無使一人受凍,進攻贛州計劃暫緩,也要全力保障百姓溫飽。”。”

不知不覺。

林天翰竟然把這篇白話文看完了。

驅趕百萬百姓進南安府。

這朝廷也太不像話了。

這可是自己的百姓啊,

怎麼就能把人家趕走呢?

而且還是往明軍的地盤上趕。

這也太殘暴了。

林天翰想道。

隨後他猛然警醒。

“反報,這是反報”

將報紙丟進火盆。

林天翰深吸一口氣,然而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了。

明王真的去看望了難民營的百姓?

這可真有仁君之風

不對。

這想法有點危險了。

靜心,靜心。

月上三竿。

林氏老宅,林鳴鶴的房間內。

林鳴鶴趴在床上,屁股火辣辣的,根本睡不著,心思也不知道飄在哪兒去了。

吱嘎。

門口被開啟了一道縫。

“阿兄.”

虎頭虎腦的腦袋探了進來。

“則徐,這大晚上的你來幹什麼。”

林鳴鶴想要翻個身,結果卻痛的他齜牙咧嘴,差點沒從床上蹦起來。

“阿孃讓我給你送藥過來的.”

林則徐悄悄的溜了進來。

把門帶上。

奮力搬了個凳子到桌案邊,肚子墊在凳面上向上挪。

將桌子上的油燈吹亮。

“阿兄,你幹嘛非要惹阿爹生氣啊.”

林則徐趴在床邊,好奇的問道。

似乎也忘記了要給阿兄送藥這事了。

林鳴鶴伸手將掛在林則徐腰上的藥拿了過來,齜牙咧嘴道:“不是我要惹他生氣,是他不明白大勢。”

“什麼是大勢?”

“大勢就是胡無百年運,明王要復漢家江山,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誰是韃虜?恢復什麼中華?”

“你怎麼那麼多問題,忙你的去。”

“阿兄,你不說我就問爹去。”

“誒誒誒,回來.我說!”

林鳴鶴伸手將林則徐提了回來。

他足足比自己這個二弟大十一歲。

算是長兄幼弟了。

“這驅逐韃虜啊,就是.”

林鳴鶴拉過枕頭,墊在屁股下,坐直了身子娓娓道來。

良久之後。

林則徐的小腦袋沉了下來,趴在床沿,嘴角開始流口水了。

林鳴鶴將幼弟抱上床,蓋上被子。

自己走到窗邊。

盯著半空之中的明月。

“日月..為明。”

林鳴鶴握著拳頭。

“我要去投明王!”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浮現。

事實上。

在幾天前看到【日月報】上關於廣州要辦科舉,各地舉子只需報名都可參加之後。

他就開始有這個想法了。

“福建距離廣東這麼近,怕是很快就會屬大明瞭”

林鳴鶴坐在桌案邊,想要寫下道別信。

磨墨,下筆。

卻猛然驚醒。

“我留下書信,容易給家人惹禍!”

林鳴鶴深吸一口氣。

“等我在大明混出模樣,衣錦還鄉不遲。”

匆匆打包了包袱,包了幾兩平日裡攢下來的白銀做盤纏,乘著夜色就出發了。

“好啊,十二旅兵入郴州、衡州,兩地都未經血戰,輕鬆佔領!”

此時的朱道樺還留在南安府。

乾隆的計策是有效的。

確實是阻擋了明軍北上的步伐。

不過這段時間大明上下除了要安頓從贛州府被驅趕來的百姓,別的也沒閒著。

郴州、衡州兩地都沒有多少守軍。

一個旅數千步卒,就輕鬆拿下。

“只是佔了府城,地方上還是士紳地主控著,不算全有兩府。”

跟在朱道樺身邊的宋湘說道。

天子近臣果然是容易得官。

宋湘現在也不是秘書官了。

而即將要成為湖南招撫使。

等湖南一省全部拿下。

大機率就是湖南巡撫了。

真算得上是一步登天。

宋湘雖是嘉應州客家人,不過年輕時在粵秀書院進修,也去過湖南遊歷。

和湖南當地一些名士相交。

“湖南和廣東不一樣,湖南紳權極重,且是湘湖理學的大本營,所以要安靖湖南,還是要得到當地士紳支援才是。”

湘湖理學學派,在歷史上就相當有名氣。

後世變革之時。

來自湖南的才俊就是其中弄潮兒。

算是很能辦事的。

除此之外。

還特別喜歡報團結黨。

勢力很大,不好對付。

而且朱道樺也不可能一股腦的把這群湖南人精英推給清廷。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麼。

萬一再出個剃頭聖人。

那可夠得上朱明王喝一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