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行哥哥?”

沈清蕪秋水似的淡眉輕顫,抬眼,穿過薄薄的鏡片,望進陸隨之那雙幽暗的鳳眸,頓了頓,嘴角忽而漾起笑意,“爺爺終於讓厭行哥哥回來了?老頭子可真犟,這口氣硬生生憋了十幾年才消。”

陸隨之扯了扯唇角,笑容淺淡,“爺爺從來沒有真的生他的氣,流放他出國,只是想磨一下厭行的性子。”

沈清蕪並不清楚陸厭行和陸老爺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一夜之間,陸厭行消失在陸家。

陸老爺子禁止所有人提起陸厭行,她好不容易才從莊叔那裡打聽來的訊息。莊叔也不敢多說,只含糊提了句,陸厭行被老爺子連夜送出國。

在沈清蕪心裡,陸老爺子就是個冷血的大魔頭,把自己親孫子丟在國外十幾年,不聞不問,連一眼都沒去瞧過。

她眉梢微挑,不太認同,嘟囔了句:“老爺子要這麼磨鍊我,回來我高低得把他氣得血壓噌噌往上飆。”

陸隨之眉眼也染上一些笑意,冷銳的鳳眼多了絲溫柔,他伸手揉了揉她發頂。

“就你橫。”

……

隔天,沈清蕪起床的時候,路過陸隨之的房間,發現他一早就出了門。

剛在餐桌上坐下,保姆阿姨就端來了她最喜歡的蟹黃包和腐皮白果粥。

奶白濃稠的稀粥在碗裡冒著熱氣,她低頭聞了聞,說“阿姨,以後我再也不吃粥了。”

陸隨之平時並不住這套房子,保姆是沈清蕪在這兒住下後陸隨之臨時找來的,不住家,早上過來煮飯做家務,晚上離開。

阿姨以為沈清蕪不滿意自己煮的粥,慌忙問:“是我煮的不好嗎?對不起,先生說你喜歡吃白果粥,我之前沒做過,特意……”

沈清蕪見阿姨一下就緊張起來,“噗呲”笑道:“我怕我每天都吃你煮的粥,會離不開你。”

阿姨愣了愣,耳根子也紅了起來。

這家的小姐人長得美,性子又親和,相處久一點,她還會撒嬌。

要有個這樣的閨女,她得半夜笑醒。

“那……那小姐你還喜歡吃什麼,我都學著給你做。”

阿姨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說:“對了,小姐,先生說他今天公司有個會議,不能陪你吃早餐了。”

“嗯,我知道。”

就在剛才,她收到了陸隨之的資訊,他告訴她司機已經在樓下,想去哪兒,讓司機送她,晚上他再接她回陸家老宅。

如果不是她足夠了解陸隨之,她會真以為這個男人體貼周到,呵護備至。

安排司機什麼的,是個幌子,想找個人盯著她,隨時知道她的行蹤罷了。

沈清蕪總有種感覺,越臨近婚禮,陸隨之的控制慾似乎變得越來越強烈。

偏偏她沈清蕪一身反骨。

吃過早餐後,沈清蕪換了身衣服出門。

陸隨之這套望江大平層在頂樓,她坐電梯剛下到一樓,一個穿著黑色西服,面無表情的魁梧男人就迎了過來。

“沈小姐,陸總讓我過來接您。”

沈清蕪點點頭,“去沈家。”

*

一小時後,黑色的邁巴赫在沈家別墅門外停下。

前座的男人立即鬆開安全扣,準備下車。

“大哥。”沈清蕪叫住了他。

“你先把車挪一下,停那邊。”她抬起手,瑩白的指尖指了個位置。

“停好後,進來幫我搬東西。”她推開車門,下車,“砰”一聲甩上車門,走向沈家。

男人只能依言將車子停在沈清蕪指定的位置。

沈家只有傭人在。

沈清蕪環顧了一圈屋子,問:“瓊姐,我爸呢?”

“他們一早就出去了,先生和夫人最近很忙,晚上也很晚才回家。”

瓊姐放下手裡的抹布,說著就要往廚房走,“大小姐,你要回家了嗎?中午想吃點什麼,我給你準備。”

“不用了,瓊姐,我回來拿點東西,一會兒就走。”

“對了,等會兒要有人按門鈴,別管他。”

五分鐘後,一輛酒紅色法拉利從沈家車庫開出。

沈清蕪看了一眼後視鏡裡的邁巴赫,翹了翹唇角,用力踩下油門。

酒紅色的影子在柏油路上絕塵而去。

倒黴的男人在沈家門外第十次按下門鈴時,才反應過來,他被甩掉了。

寰實會議室。

陸隨之放在桌面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低頭看了一眼,隨即把手機重重拍在桌子上。

會議室內,原本爭得面紅耳赤的各大區經理,紛紛噤了聲。

主位上的男人,金絲鏡片折射出冷然的光,鏡片後,一雙清冷的鳳眼微垂,薄唇翕合,聲線陰沉:“繼續。”

……

沈清蕪從沈家離開後,和樑子萋瘋狂購物了一天。

被關了四五天,她感覺頭上都快要長黴菌了。

“姐妹,聽姐們一句勸。”樑子萋低頭吸了一口手裡的奶茶,吸溜了不少珍珠在嘴裡,囫圇嚼著。

“你還是別和陸渣男鬧分手了,你越鬧,他看你看得越緊,這不自個兒找堵嘛?”

“你看看,就逛了那麼一會兒,他都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

“要姐們說哈,分手這事,你得學學前段時間火起來的那個小歌手,叫啥來著?安熙?她和那個賀少分手分得乾脆利落,可漂亮。前腳抓姦,後腳立馬官宣,行李都不帶過夜。”

沈清蕪鼓著同款腮幫子,嚼珍珠的模樣極其認真,“也許我不想分手呢。”

樑子萋張了張嘴,驚得掉了一顆珍珠,斜眼看著沈清蕪,愣怔片刻,眼裡開始冒光:“對,先結婚,然後離婚,把他的財產分掉一半。”

沈清蕪默默豎起拇指,笑:“大聰明。”

與樑子萋在SKP分別後,沈清蕪的法拉利疾馳在環城高速上,下了高速右轉,駛入一條盤旋的山路。

山路不算崎嶇,但並不好走,路面狹窄,當兩車交會時,必須小心謹慎。

比如現在,她前方是一輛銀灰色One-77,每當她準備超車時,對方的速度瞬間提了起來,死死把她壓在後面。

她慢下來後,對方的速度又跟著降下來,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突然,她想起那個開科尼賽克的男人。

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玩姐姐是吧?”

她低罵一句,一邊猛按喇叭一邊踩油門,眼見就要撞上對方車尾時,微微偏了偏車頭,速度極快的與One-77擦身而過。

一路暢通無阻。

半小時後,法拉利直接駛進陸家的大院子。

“丫頭,你是不是忘了我這個老頭子了?”

沈清蕪剛下車,身後便傳來老爺子洪亮的嗓音。

她轉身,遠遠的看見陸隨之扶著陸老爺子別墅裡走出來。

她笑著迎過去,晃了晃手裡的外賣保溫袋。

“胡說,你看,我排了兩個小時的隊,是為了給誰買奶茶?”

“加料了嗎?”陸老爺子雙眼放光。

“多冰多奶多珍珠,加奶蓋。”

陸隨之皺了皺眉,“爺爺,你不能喝,醫生說你的血糖……”

“閉嘴。”陸老爺子不耐煩地擺擺手,“我一個半截身子都埋進黃土的老頭子,就愛吃點甜怎麼啦?”

沈清蕪忍俊不禁,打趣道:“爺爺,原來你愛做沙療,哪天帶上我唄?”

“胡言亂語,一邊去。”陸老爺子瞪了沈清蕪一眼,花白的長眉擰成一條海浪線。

嚴肅的氛圍一下活潑起來,陸隨之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了不少。

這時,刺耳的引擎聲浪呼嘯而來。

陸老爺子矍鑠有神的鳳眼睨向大門口,輕哼道:

“厭行這臭小子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