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影再次拿著包袱站在刑部大牢前。

安影原本在律所做實習律師,騎著電驢風裡來雨裡去。一日庭審結束,她跟著帶教律師走出法院,突然一輛麵包車直衝過來,司機貌似就是那個被告,嘴裡還唸叨著什麼,帶教律師拉著她往邊上閃躲,結果由於她抹了護手油,帶教律師的手滑了出去。她呆在哪裡,耳朵什麼也聽不到,就看到帶教律師好像在怒吼什麼,管那他呢,他一天到晚在怒吼,然後眼前一黑,全身劇痛,安影心想著完蛋了,我的人生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誰知道,醒來不是在ICU,而是在一個名為大啟的國家。她在新世界裡是湖州新市鎮的茶戶安家的長女,下頭還有一弟一妹。安家經營茶葉,家裡十來畝茶地,一間作坊一個鋪子。安父收了茶葉,自己做成茶餅。有的茶餅直接賣到京城去,有的在自家鋪子裡賣。安母,在安影來時就已經去世。安影平日經營家裡的茶鋪子,給客人們煮茶湯吃。

總的來說,安家還算小康,生活不太艱辛。安影沒有什麼不適宜的,相較於以前又累又窮又奔波的日子,她覺得這種平靜的生活沒什麼不好的。拜拜嘞,騎電瓶車被罵成狗的日子。

直到一個月前,湖州府尹將安家老爹投進了大牢,罪名則是製作的貢茶少了分量,沒等安影搞清楚狀況,安父就被一路押解到了京城。

為了救老父親,她和家裡的老僕周叔,一路趕到了京城。

人生地不熟。她已經來了刑部大牢三次了,都沒有見著父親,回回被門口的侍衛轟走。還好,她以前經常被客戶罵,倒有些熟悉感。一旁的周叔老淚縱橫:“大小姐委屈了。”

這次她兌了些銀子來,想著往門口侍衛手裡塞點,好歹讓她進去見上一面。

她在門口觀察了幾個經常守門的侍衛,其中有兩個大哥和善許多,特別是有個叫鍾添福大哥,好幾次就快鬆口了。今天又是這位鍾大哥值守,安影在腦海裡醞釀了許久等下要用的動作和表情。

趁著正午這會兒日頭毒辣,周邊沒什麼人,安影低著頭過去,手裡緊緊攥著一角銀子,走到一片陰影下,她嚥了咽口水,快速把銀子塞到眼前的手裡,輕聲道:“小小意思,您收著。”

按著她往日觀察的結論,一般侍衛收下了銀子,會悄悄給個眼神,再過幾日,大約是打點好了裡面,就會把人從側面帶進去。

她見眼前的手捏著她給的一角銀子,大喇喇地敞開著,完全不似其他人悄悄捏在手心,心道這鐘大哥看著老實,心還挺貪,於是又掏出一角銀子一塞,還主動把手給他合上。

然後一抬頭,安影正想著用練習多次的表情,但一看清楚就愣住了,不知道啥時候門口來了個新侍衛,自己剛剛一番操作,居然弄錯了人!但事已至此,總不能把銀子要回來,想著新人也有新人的好處,好說話,說不定還能套些話出來。

“這位大哥,你看,我是湖州來的,就想進去看一眼我爹,能不能通融通融.....”

旁邊的侍衛過來拉她,安影才覺得不對勁來。這新侍衛,哦,不,好像不是侍衛,穿著寶藍色薄袍,藍色面料裡還有竹子暗紋,絕對是昂貴的料子。安影知道自己應該是闖禍了,可又捨不得給出去的兩角銀子,一咬牙,拉住了藍袍子不撒手,含著兩包眼淚抬頭去看。

蘇黃哲看了看手裡的兩角銀子,又看了看眼前梳著丫髻的女孩子,穿的是細布做的麻黃對襟衣衫和青藍色的裙子,沒有釵環卻綁了兩根嫩黃色的絲帶,臉龐白淨,眼睛大而明亮,雖然眼裡含著淚水,但眼神看得出來不是那些犯人家屬的悲痛欲絕。

旁邊的鐘侍衛一邊說著:“丫頭,你別在這裡磨了,你爹關的是天字號牢房,探不了監”。一邊拉著安影往旁邊走,還使著眼色。其他幾個侍衛上來給藍袍男子行禮,說道:“蘇大人。”

蘇黃哲!

安影腦中劃過一個名字。

爹的案子據說是移交刑部審理,主審官就是刑部侍郎蘇黃哲。刑部侍郎是刑部的二把手,這還是湖州府尹大人給她科普的。

“那個丫頭,你爹叫什麼?”蘇黃哲示意鍾侍衛把人帶過來。

鍾添福很可憐這個半大的丫頭,本想找個機會和她說道一下刑部大牢的門道,誰知道今天一上來就闖了個大禍。原本想快點帶她走,可惜蘇大人還是開了口,他只得把安影帶到前面。

安影急急回道:“我爹叫安汀桂。一個月前從湖州押解過來,我爹年紀大了,我就看一眼,和他說一下家裡弟弟妹妹都好。”

蘇黃哲捏了捏手裡的銀子,安影趕緊說道:“給大人買茶湯吃,這日頭這麼毒,大人還來公幹......”

蘇黃哲一笑,十二三歲的丫頭膽子倒不小,捏了捏手裡的銀子說道:“安汀桂涉及的是貢茶案,你使銀子也進不去。”說罷,把兩角銀子遞給她。

安影拿著手裡的二角銀子,呆呆地站在門口,眼看著蘇黃哲走進了刑部大牢。

一旁的鐘添福勸慰道:“丫頭,今兒還好是蘇大人。要是陳東大人或者是梁崗大人,你可就慘了。”

安影看了看手裡的二角銀子,若有所思道:“這個蘇大人脾氣好?”

鍾添福低聲說道:“整個刑部脾氣最好的。”又道:“丫頭,你快走,蘇大人若是來了,估計是大人們要審犯人。那過會陳大人他們來了,你可惹不起。還是回家等訊息吧。”

安影不知道陳東是誰,那個梁崗又是誰,這裡也沒搜尋軟體一搜就知道,只能靠嘴打聽。

她在刑部大牢附近的巷子的陰涼處蹲坐著,悄悄看著刑部門口的人來人往,又注意著鍾添福的舉動,想著候著他下了值,再套些近乎。

前塵往事隨風散

先把眼前的活兒幹

生活在哪裡都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