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彤過來找安影一起吃飯,可安影吃得很有心事,還一邊在翻看那些從葛娘子那裡拿來的廢紙。

安彤邊吃邊問道:“姐,你們去朱師兄的宅子裡查出點什麼了嗎?”

“沒,字跡什麼都沒問題,寫得內容也是些常見的文論詩賦,沒什麼特別的。倒是有幾首情詩,我有點在意,但是郭大人懂字跡,覺得是哪家姑娘寫得,混在花樣子裡了。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安彤看了一會,神神秘秘地靠過來,指著一張紙被說道:““若問相思何處歇,相逢便是相思徹”這句我知道,有次中午我在書院的書庫裡還聽朱可心念過。”

安影震驚地問他:“你確定?”

安彤很是堅定地說道:“千真萬確。”又把手裡盞子一放,說道:“姐,我想起那日我在書庫裡瞧見朱可心正是對著一卷畫唸的這句詞來。當時我還走過去打了招呼,朱可心把畫卷了起來,我就想著他不願意讓我見,就沒多問。”

“書庫二樓藏了挺多前人的畫作,他向來畫課成績差,我以為他是為了提升畫藝才一個人躲在書庫裡畫畫呢。當時可能朱可心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就又拿了一幅畫來讓我瞧瞧。”

安影趕緊問道:“那他後來給你看得畫是什麼樣子?”

安影嘿嘿一笑,說道:“你怎麼不問我他捲起來那幅是什麼呢?”

安影驚喜地看過來,安彤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眼神可好著呢。頭一卷畫是個女子的白描,我本還想說句朱師兄連人物白描都會,誰知道他緊張兮兮地捲了起來,就沒好意思說。後頭他拿給我看的那捲就是設色的山水,挺好的,不過我倒是覺得顏色用得太、太......”

“太什麼?”安茹倒了一碗丁香湯過去。

“說不好。你知道吧,書院裡現在教畫的山水都是學的李唐馬遠那派的,若是設色的,不過也是青綠、赭石。朱可心那山石用的絳紅、朱紫,又用得斧劈皴,讓人看著心頭一顫。”

安彤又道:“他就把自己的畫放在前人書畫卷軸堆裡。我猜他應該偷偷畫了不少。”

安影正準備去找雲攀等人,就遇到小易匆匆跑來,道:“不好了,又死人了。你快跟我過去”

安影低頭和安彤低語幾句,和小易說道:“我有樁事情要我小弟幫我跑一趟。你叫個捕快跟他一起。事情緊急,我隨後就和郭大人彙報。”

小易點頭,安彤和安影分道行動。

死的人是靳丹。

他在書庫裡上吊了,旁邊還有倒落的梯子。

郭熙拿著一張紙說道:“這是他的遺書。他說自己嫉妒朱可心才下毒。”

雲攀咬牙道:“無稽之談!”

書庫裡一下子聚集了不少學生。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祝竹之。

“各位大人,其實那日我拿著粽子路過書庫,恰好碰到靳丹師傅,就與他閒聊幾句。中間我進書庫拿了些書,走開了一小會。想著也不是大事,就沒和你們說。如今看來,便是那時候靳丹師傅可以趁機下毒。”

雲攀冷冷看了一眼祝竹之,看著越來越多的學生圍過來。

書院的白執事和柳山長也趕來,白執事看了一眼遺書道:“字跡確實是靳丹的。他倆不和也有些日頭了。”

其他學生也紛紛應聲,“也是書院裡就他倆天天吵架。”“哎,可多點,不就是繪畫,何必較真?”“你不懂,那些作畫大家都固執,藝術的追求......”

安影見狀,大聲喝道:“字跡可偽造,但我確信靳丹師傅不是自殺。”

“昨夜你們圍爐飲酒吃菜,靳師傅那時候連書架頂上都畫作都拿不了。”

雲攀驟然面對好友屍體,完全無法思考,被安影一點,立馬反應過來,對白執事和柳山長道:“這把木梯子少說十幾斤重,靳丹拿得起來?”

他又對一干學生道:“你們的靳丹師傅當年才華橫溢,可惜身患風溼病,常年關節疼痛。不然他也不會放棄仕途,在這書庫窩著。”

柳山長點點頭,“確實是。看來靳丹也是遭人謀殺。”

祝竹之嘆氣,“最近書院如此不安寧,叫我們如何安心呆在書院。誰知道下一個死得會不會是我?”

其他學生都紛紛應和,“前頭府衙破不出案子來,拿粽子鋪的人填命,這次刑部的人在書院還看不住賊人。”

“太嚇人了,我要回家!”

“對對,我要回家。”

雲攀冷眼看著人群裡含笑的祝竹之,拳頭緊握。安影則牢牢抓住雲攀的衣袖,怕他做出些什麼出格的事情。

郭熙向山長深鞠一躬說道:“如今已經死了兩人,兇手肯定是在書院內。若是放大家回去,有可能就讓兇手有機會銷燬了證據,也有可能兇手就此跑了。那豈不是功虧一簣啊。”

柳老先生沉吟片刻,叫來執事白先生說道:“老白,你和孩子說一下,不可聚眾鬧事,四人一組在自己屋裡待著,出去需結伴。”

白先生沒動身,反而行禮道:“山長,這粽子案拖了許久,前回可是把方家逼上了絕路,若不是方家媳婦一頭撞在刑部司的門口,方老大可是要被問斬了的。”“我們書院最得意的幾個學子都被懷疑,至今也沒個說法。又在刑部眼皮子下死了一個老師,我看安全起見,還是讓學生們都先回去吧。”

白先生是書院裡多年的執事,一直管著書院庶務,聽聞他這麼說,顯然也是不同意柳老先生的意思。

雙方僵持不下,柳老先生瞧了白執事一眼,道:“這樣吧,郭大人,雲攀,你們如此拖延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給你們三日,三日之後案子若還沒破,我就讓學生都先行回家。你看如何?”

郭熙和雲攀無奈,正準備答應之時,人群裡傳來一句“啊,還要三天啊。我會不會死啊。”

“哎,也不知道下一個誰會死。”

白執事上前一步道:“三天太久。只能一天。明日此時,案子破沒破,都請刑部的大人們鬆了山門的守衛,讓學生們可以自由進出。”

郭熙和雲攀只得無奈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