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說笑之後,桃葉跟著容玖一道回了外院。

泥金鮫紗帳裡,燈影斑駁,桃葉只覺今日五少爺動作間,多了幾許溫柔,不似以往那般讓她受不住。

第二日卯時不到,桃葉是跟著容玖起身的,服侍著人出門後,整理了床鋪,便回了自己屋子,用了早膳,服下南雲煎好的避子藥,就在西廂房裡看起了書。

看了不多一會兒,趙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趙管事可有事吩咐?”

桃葉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問道。

“姑娘坐著就是,可不敢勞動您!”

趙進滿臉討好的笑意,與前些日子的冷淡傲氣大相徑庭。

“趙管事說笑了!”

桃葉臉上的笑意很淡,一眼瞧上去就只是客套而已。

趙進在心底罵了一句,面上卻是笑眯眯的:

“是這樣的,快到年底了,各院裡也該盤盤賬,雖說這院子裡的用度都有公中支出,但姑娘也知道,五少爺身份尊貴,宮裡有皇后娘娘記掛著,宮外有太子殿下和永寧侯疼著,各個年節光是這幾位賞賜的東西就不少!”

“什麼金玉擺件,玉佩布匹,文房四寶,珍奇的東西不少,這外邊也沒處擺,就都收在庫房裡!”

“小人這些年一人掌著院裡的庫房也是獨木難支,頗有些戰戰兢兢!”

趙進說著拿眼悄悄覷了一眼桃葉,就見那張芙蓉臉上平平靜靜的。

“如今青杏和青梅陸續出了事,五少爺過個一年半載的又要娶親,這院子裡的事我一人實在應付不來!”

趙進心想自己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桃葉該有些表示。

但他等了半晌,也沒聽到聲音。

若在往日,他必定是要拂袖而去,但想到自己家裡的獨苗,他不敢再耽擱:“這一向聽聞桃葉姑娘做事細緻又謹慎,不如日後幫忙管著庫房進出的事,這幾日也將裡邊的東西盤一下。”

“這是今年庫房的出入,若是姑娘碰著有不對的,直接改了就是!”

桃葉看了眼放到桌上的賬冊。

心想這趙進是真當自己是個蠢笨無腦的,若從這滿府裡論起身份,她一個通房當然比不得一個管事,但在這院子裡,尊卑榮辱,不過在五少爺的一念之間。

只要五少爺寵她,在這院子裡她的身份就能比趙進高。

趙進以管事的身份將這事吩咐給自己,日後自己做好了,他不僅在五少爺面前得臉,自己還得念他的好,若是出了差錯,那就可以把以往那些錯處都推到自己身上。

“趙管事實在高看桃葉了,我平日裡伺候五少爺還怕有不周到的地方,哪裡有心管這些事!”

桃葉將賬冊推了回去,見趙進還要再說,羞赧地低了頭:“夫人昨日剛囑咐了讓我心無旁騖地伺候五少爺,趙管事這忙我實在有心無力!”

將顧雲卿抬出來,趙進就是想再勸上一句都不能。

“既是夫人的話,那小人也不好勉強,不過以姑娘的本事,確實可惜了!”

趙進訕訕地收回賬本,想了想到底有些不甘心:“五少爺如今身邊只有姑娘一人,若姑娘再管些園子裡的庶務,日後五少夫人進門了也可從旁協助……”

桃葉心底暗笑,這是暗示自己要在五少爺娶親前將院子裡的庶務掌在手裡。

可五少爺又不是國公爺,夫人更不是如今壽安堂那位,她也做不成羅姨娘。

“我這心裡也是極想為五少爺分憂的,奈何精力有限,又有夫人的話在,這庫房的事還是隻能辛苦趙管事了!”

桃葉面上似有所動,但也只是遺憾地看了一眼趙進手裡的賬本,依舊是斷然拒絕。

趙進被這一起一落弄得滿身的鬱氣。

面上的笑意既假且僵。

“如此小人也不敢勉強姑娘!”

趙進抱著賬本,心中鬱郁地走了。

“姑娘,我記得趙管事最看重手上的權力,前幾日青杏對院子裡的事指手畫腳時,他還很不樂意,今日怎麼連盤點庫房這等大事都肯交到姑娘手上!”

趙進出去後,南雲不解地問道。

“事出反常……”

桃葉停頓了一下,才輕聲繼續:“看來這庫房有什麼問……”

“必有妖!”

南雲卻是極順口地接了一句,兩人面面相覷,都笑了起來。

皇宮上林苑。

“阿玖馬上功夫越發精熟了,頗有你父親當年的風采!”

明帝齊泓在內侍的攙扶下從馬上下來,笑指著剛從馬上下來的俊秀男子道。

“陛下此言不謬,父親風采早已不比當年,自然不能與臣比!”

容玖將手上的馬鞭隨意甩給後面跟著的內侍,跟在那道明黃色身影后悠閒地走著,毫無旁人伴駕時的拘謹。

“你可收斂些,這不著調的話若是讓靖國公知道了,可不得再捱上一頓軍棍!”

齊泓走到看臺上坐下,嗔了容玖一句。

“陛下真是神機妙算,怎麼知道父親近日又想找臣的麻煩!”

容玖隨意拱了拱手,就在下首坐了。

“哦?你這是做了什麼荒唐事又惹惱了靖國公?”

齊泓接過內侍呈上的布巾擦了擦臉上的薄汗,他這些年養尊處優,身體漸漸發福,不過騎了兩圈馬,射了三支箭就渾身都是汗。

但那雙眼睛卻是依舊銳利。

“不過是一件小事,不足掛齒,何況臣還適時地將陛下抬了出來,那軍棍自然是落不到身上的!”

容玖靠在椅背上,一點正形都沒有,這慵懶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方才在馬上十發十中的銳意。

“自從你在羽林衛辦差,朕可沒少在你父親面前為你說好話,如今還能為件小事責罰你,看來朕的面子也不好用啊!”

齊泓看著手裡的茶盞搖了搖頭。

“就知道陛下不肯放過臣的笑話,是姨母賞給臣的一個叫青杏的宮女,這些日子不知被誰收買了,就去探聽父親軍中的大事,被父親抓著了,硬說是臣要給太子表哥傳訊息!”

“陛下知道,臣最不耐煩這些彎彎繞繞的朝堂之事,左不過是父親自己脾氣不好,在外邊得罪了人,不知是誰想尋他的錯處,偏偏帶上了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