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怎麼樣,周家的姑娘看著可還好?”

承恩公夫人衛氏急切的問道。

流雲是梁嬤嬤的閨名,她是衛夫人的奶姐,兩人從小一起長大。

長大後,衛夫人與鎮北侯世子韓晏定了親,梁嬤嬤便做了衛夫人的陪嫁丫鬟。

兩人一起來到了韓家。

梁嬤嬤為了儘快讓衛夫人在韓家站穩腳跟,便嫁給了韓家二管事的兒子。

有了這對夫妻的幫忙,衛夫人慢慢坐穩了當家主母的位子。

後來,主僕倆相繼懷孕。

梁嬤嬤先生下了一個兒子,衛夫人則在兩個月後生下她的長女。

那時,韓晏有個貼身丫鬟被抬了妾,她本就是韓家的家生子,又在韓晏身邊頗為得臉。

這小妾仗著韓晏的寵愛,在侯府竟頗為囂張。

梁嬤嬤擔心這小妾會對自家主子出手,剛出了滿月,就回到侯府當差,還給衛夫人的嫡長女做了乳母。

……可以說,梁嬤嬤從小陪著衛夫人,有與她患難與共。

在衛夫人的心裡,梁嬤嬤是她最親近、最信任的人。

衛夫人信任梁嬤嬤,而梁嬤嬤也最瞭解自家主子。

自己離開國公府也才半天的時間,自家主子怎麼忽然變得這般熱切?

梁嬤嬤暗暗在心底畫了個問號,面兒上卻不顯。

“極好!”

梁嬤嬤先回答衛夫人的問題,她眼底帶著讚賞,“模樣是一等一的好,性情和氣度也非比尋常。”

“就是她的身份……前些日子,侯府可是傳出了真假千金的風聲哪。”

說到最後,梁嬤嬤略帶遺憾的說道。

她的模樣已經說明了一切——周家這位小姐,除了身份存疑之外,再無半點缺點!

“果真?她的相貌真的極好?”

衛夫人卻沒有在意什麼身份。

她相信靖寧侯府上下都是聰明人。

只要自家相中了周傾城,侯府定會做好安排。

衛夫人真正看中的還是周傾城本人。

她想了想,忽然用手指了指西邊的位置,“比起那位,如何?”

梁嬤嬤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衛夫人指的是那位表小姐。

唉,二少爺也正是,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上了隔壁院兒的親戚。

他難道不知道,隔壁那家不會好意?

等等!

梁嬤嬤很聰明,反應也快。

她忽的聯想到自家夫人的急切,瞬間就有了一個不太好的猜測。

“夫人,難道是隔壁那位又出么蛾子了?”

衛夫人露出一抹苦笑,她四十來歲的年紀。

作為養尊處優的貴婦,她理應保養得極好。

但她的額間卻有一道“川”字紋。

很顯然,這位被李氏十分巴結的國公夫人,她實際上的日子,並不好過。

至少,她經常發愁、皺眉,這才在臉上留下了痕跡。

“她院子裡伺候的小丫鬟,偷偷過來回稟,說她這個月沒有換洗!”

對於自己最信任的梁嬤嬤,衛夫人半點隱瞞都沒有。

梁嬤嬤瞪大眼睛,“夫人,她、她——”懷孕了?

後頭的話,梁嬤嬤沒說。

她雖然驚詫不已,卻也沒有忘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也沒有什麼可隱藏的。”

衛夫人知道自家奶姐最是謹慎。

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只她們想要隱瞞,根本沒用。

隔壁西院可一直等著呢。

估計,用不了幾天,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

承恩公府的二公子,還沒成親,就把客居在國公府的表小姐的肚子弄大了。

如果兒子聽話,衛夫人也怕隔壁作妖。

她直接派人熬上一碗墮胎藥,悄悄的給那賤人灌下去。

可恨那賤人是個狐媚子,把她家好好的兒子弄得五迷三道。

為了她,兒子已經頂撞了她好幾次。

衛夫人還不敢鬧出來。

一則,她怕壞了自家兒子的名聲。

二則,西院還等著看他們母子的笑話。

三則,衛夫人不想把母子關係弄得更糟糕!

顧慮重重之下,衛夫人只能自己生悶氣。

“夫人,定是她算計了二少爺!”

梁嬤嬤見自家夫人一臉灰敗,心疼不已。

她忍不住恨恨的罵著,“還有西院那對夫妻,也都是存心要害咱們二少爺啊!”

“那又如何?你都看出他們居心不良,二郎卻還把他們當好人。”

“還有那個小賤人,不就是仗著顏色好,又會迎風流淚的假裝柔弱,這才勾搭得二郎迷了心竅。”

“……流雲,我是真的沒有法子了。罵也罵了,勸也勸了,好話歹話說了一大車,各種道理我是掰開了揉碎了的跟他講,結果——”

說著說著,衛夫人眼圈兒就紅了。

她看似風光,實則苦不堪言。

與父親只是維持表面的夫妻關係,兩人早就沒了感情。

韓晏寵愛的小妾好幾個,還有一個庶長子擺在衛夫人面前,天天戳她的心窩子。

丈夫,她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依靠孩子。

她為韓晏生了一兒一女,韓晏卻更偏愛那個庶孽韓鼐。

韓鼐,好一個“鼐”字。

鼐,大鼎也。

而她的二郎呢,卻叫韓鼎。

韓鼐排行在二郎前面也就罷了,連名字也要壓二郎一頭。

衛夫人一直都耿耿於懷。

而隨著韓鼐年歲漸長,韓晏愈發器重他。

親自教授他武功,還帶著他去領兵打仗。

北疆的韓家軍,已經開始叫韓鼎為“少將軍”!

呸!

憑他也配!

不過是的賤婢所出的庶孽,也敢妄想謀奪韓家的爵位?

偏偏自家兒子不爭氣,文不成、武不就,生生被韓鼐搶去了所有風光。

衛夫人的長女為了給母親撐腰,為了給不成器的弟弟保住爵位,十六歲的花樣年紀,卻想方設法的入了宮。

當今聖人,比韓晏還要年長三歲啊。

雖然女兒當了皇后,成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可、可……一想到女兒年紀輕輕就要陪著一個比自己父親年紀還要大的老頭子,衛夫人的心就彷彿被凌遲一般。

幸而,女兒的犧牲沒有白費,她給韓家弄到了承恩公的爵位。

而聖人也下旨冊封二郎為世子。

早就衛夫人以為他們母子苦盡甘來的時候,西院的韓鼐又出了么蛾子。

他們不知從哪裡弄了個遠房表妹過來,狐媚輕佻、妖妖嬈嬈,果然把二郎迷得暈頭轉向。

二郎竟說要娶她!

衛夫人當場就被氣了個倒仰。

不說那位表小姐出身卑微,來歷不明,單單是他們東院跟西院的恩怨,二郎就不可能娶韓鼐妻子的表妹!

衛夫人苦口婆心的勸著,想方設法的拆散。

但,她越是強迫,韓鼎就越是叛逆。

如今更是鬧出了孩子!

一旦訊息傳出去,韓鼎還如何求娶門第相當,對他有助力的好岳家?

“夫人,您別傷心,二少爺純良,自是不知道那些人居心叵測、包藏禍心!”

“再說,他還小呢。等娶了妻子,有了家室,一切就會變好的!”

梁嬤嬤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好聲勸說。

說到娶妻,梁嬤嬤猛地反應過來。

她用力一拍大腿,“哎呀,瞧我,都險些忘了正事兒!”

“夫人剛才問我周家那位小姐比隔壁小賤人如何,我還沒回答您呢。”

“夫人,不是我吹噓,周家小姐可比那位餘小姐好看一百倍。”

“最妙的還是周小姐身子骨不太好,病弱嬌怯,我見猶憐。”

“見了周小姐,老奴才明白什麼叫‘西子捧心’,哎呀,那小模樣,老奴一個老婆子都忍不住心疼啊!”

梁嬤嬤滔滔不絕的說著,衛夫人的眼睛卻愈發明亮起來。

“好!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