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愕?

不,確切來說,是無語。

顧傾城抬起頭,變得愈發好看的臉上寫滿了一言難盡。

看到孫女兒這副模樣,原本一肚子怒火的顧衡忍不住笑了。

“阿卿,你也沒想到吧!”

笑著笑著,顧衡的臉上又露出了自嘲,“老夫我也想象不到,在我顧家,居然、居然還有這樣的蠢貨!”

似顧衡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朝堂大佬,最是講究說話藝術。

即,說話都是雲山霧罩,都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似今日這般,直接爆出口,直言“蠢貨”二字,絕對是極其罕見的。

由此也能看出,顧衡是真生氣,也是真的被驚到了。

顧傾城:……

她也很無語啊。

在她的印象裡,顧幼儀這個堂妹的存在感並不太強。

不是說顧傾城跟堂妹的關係不好。

事實上,作為一個活了兩輩子,心胸開闊、著眼天下的朝政大佬,小姊妹間的感情或是恩怨,顧傾城根本就不在意。

前世,顧幼儀就是個普通的世家貴女。

除了相貌還算出挑,才情、性格,成長軌跡,以及後續的婚姻等等方面,全都中規中矩。

不算最好,可也不差。

想想也是,出身名門,相貌不算太醜,也不是人品卑劣,或是蠢出天際的極品,日子都不會過得太差。

更不用說顧家還出了一個顧卿。

皇后、太后、太皇太后,顧卿尊貴了幾十年,顧家就興盛了幾十年。

有她在,只要顧幼儀不作天作地,她就不可能落個慘淡的結局。

顧傾城重活一世,除了容貌,也沒有什麼執念。

更不會糾結於年少時的某些恩怨。

重生後,顧傾城甚至都沒有太過在意顧幼儀。

頂多就是透過書信得知,顧幼儀去了北朝,而這一次北朝沒有顧傾城,顧幼儀似乎就顯露出來。

她跟宇文珩成了青梅竹馬,還幫著宇文珩出謀劃策。

兩人儼然就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小情侶啊。

如果顧傾城沒有展露自己的野心,顧幼儀與宇文珩絕對算是“天賜良緣”。

顧衡,以及身在北朝的顧繹、顧繼兄弟,也會樂見其成。

但,顧傾城展現出了勃勃野心,還有著與野心相匹敵的能力與魄力!

顧衡以及顧繹兄弟,思想便開始有了轉變——

扶持女婿?

哪裡比得上扶持自家人!

尤其是過去幾年裡,顧傾城弄出了提純岩鹽的良方,“發明”了馬蹄鐵,還有海鹽、糖等等暴利專案。

讓顧家的掌舵人們,愈發覺得阿卿靠譜。

靠著顧傾城源源不斷的金錢輸出,顧繹兄弟在北朝迅速擴張勢力。

比上輩子輕鬆太多。

上輩子,顧家人是逃亡北朝的落魄世家。

顧家與宇文松,雖然也是合作,卻是宇文松佔據些許上風。

而這一世,雖然還是逃亡,可人家的底牌太多了。

就連北朝皇帝都對顧家另眼相看。

在某種程度上,顧繹比宇文松更有體面。

宇文松確實有兵權,可顧繹有錢、有糧食啊。

而在征戰不停的年代,錢糧才是王道。

只要顧繹想,他隨時都能靠著錢糧拉起一支隊伍。

所以,這一次,是宇文松努力攀附顧家。

宇文珩的重要性,再一次降低了。

顧衡早已下定決心,不跟宇文松有著太深的牽扯。

賠上一個孫女兒,更是想都不要想!

早在四年前,顧衡就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顧繹、顧繼。

顧繹兄弟也深以為然。

偏偏——

“蠢貨!真是蠢貨!”

顧衡真是被氣狠了,爆了一次粗口還嫌不夠,接連罵著某人,哦不,是某些人蠢。

沒錯,北朝那邊的蠢貨不止一個。

這,估計也是顧衡生氣的主因——

“狸奴還小,不知道輕重,自以為是的犯了錯,這不算什麼。”

“可她呢?好歹是顧家二房的主母,快四十的人了,怎的還這般、這般——”

學識淵博如顧衡,提到自家這個蠢兒媳婦,也有些詞窮。

他是真的不知該如何形容。

當然,也有可能是顧忌謝氏的身份。

到底是兒媳婦,不是媳婦兒,做公爹的,不好直接叱罵兒媳婦。

可,顧衡又忍不住。

顧傾城:……做公爹的不好直接開口罵兒媳婦,她一個晚輩,更不好評論嬸母的是非、對錯啊。

顧傾城甚至還要幫忙辯解,“或許,阿嬸也是心疼女兒。”

做父母的,只要真心疼愛兒女,就沒有能夠拗得過孩子的。

親子之間的妥協,往往都是做父母的先退讓。

比如顧幼儀這件事,她非要嫁給宇文珩,還不惜鬧出當眾與宇文珩一起落水的戲碼,謝氏又有什麼辦法?

除了幫忙善後,幫忙勸說,她難道還能把顧幼儀打死不成?

當然,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暫時送去莊子養病,或者直接把人送回南朝,都可以解決這場危機。

但,顧幼儀不同意啊。

而謝氏,應該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顧傾城雖然不耐煩後宅的陰私算計,但對於人心卻有著深刻、清醒的認知。

貪心、嫉妒等,也都是人之常情。

謝氏出身名門,嫁入了同樣世家的顧氏。

門當戶對,天賜良緣。

但,謝氏嫁給的不是顧氏的嫡長子,她也不是當家主母。

她的上面雖然沒有婆婆,卻有個出身皇家的公主。

君尊臣卑,哪怕是妯娌,謝氏也要對公主阿嫂恭敬、退讓。

如果蕭氏一直是公主,謝氏或許會一直忍著。

可惜啊,蕭家的江山覆滅了。

大家都是流亡北朝的世家女,謝氏的門第還比蕭氏高很多。

多年的“委屈”,一朝“翻身”,謝氏的心態肯定會發生變化。

顧幼儀呢,與顧傾城年齡相仿,卻因為才能平庸,哪怕容貌好些,也不如顧傾城有名氣。

謝氏母女倆不能說都活在長房母女的陰影下,心裡也會有隔閡。

如今,遇到了宇文珩這麼一個北朝皇族、手握兵權的好物件,謝氏母女會“孤注一擲”,顧傾城完全能夠理解。

畢竟宇文珩真的有能力,將來是能夠問鼎大位的人。

等等!

將來?

顧傾城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