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同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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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劉巧英不會知道,儘管韋仁富小學沒有畢業,就已經在和他的娃娃親處物件了,儘管他們都來往了六七年了,但那差不多就是他們兩家家長的事,他們只是被自己父母牽著的木偶人而已,在他們之間,從來沒有你情我願,他們的來來往往,都是走儀式,從來不會涉及男女之事。六七年了,他們竟然從來沒有抱過親過,甚至連手都是從來沒有拉在一起過的。只是他們也從來沒有誰反對過——不知道是從來就不想反對,還是從來不肯反對,不敢反對,依著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沿著他們既定的人生軌道,如果沒有特別的意外,大概會與一般的農村婚姻一樣,他們也終究會真的就湊合成一個新的家庭,磕磕碰碰,直至老死。
劉巧英也不會知道,韋仁富又是因為有了這六七年處物件的歷練,才會比他們所有同學都能處變不驚,尷尬事成就尷尬人,破罐子破摔也不過如此。沿著既定軌道走下去的韋仁富,也終究會像那些婚姻憋屈的農村男人一樣,油嘴滑舌,葷素不忌,不為心舒暢,只圖嘴快活。
韋仁富對吳甜甜,哪怕他自己不敢承認,不肯承認,即使不是刻意為之,起碼在潛意識裡,還真是有點那個意思了的。這應該算不上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大概就是為著一種精神補償。或許在韋仁富自己看來,正因為他已經有一個童養媳明擺著,對吳甜甜的這意思,也才算不上什麼意思,既不會惹禍上身,也不會傷著任何人,而掩耳盜鈴者,也往往都是這樣想的。
劉巧英覺得韋仁富本來不該如此,其實是因為她還不能夠懂得韋仁富。
劉巧英畢竟還太單純。
儘管“女大十八變”,高中二年級的劉巧英也已經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但她對男孩,大概還是一無所知,她的感情世界,還依然是一張白紙,還沒有被哪個男孩塗抹過一筆,她的生活裡,她所經歷的十八歲人生,也還沒有機會對哪一個男孩怦然心動過。
與韋仁富做同桌之前,劉巧英還沒有和父親哥哥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同坐過一條長板凳。
起初,劉巧英與韋仁富坐同桌,儘管沒有學小學生在課桌和長凳上劃出分界線,但都是離得很開的,就像韋仁富與他的那個“童養媳”拍訂婚照一樣,兩人各坐在長凳的一頭——只是他們的個頭都是一米六幾的差不多等高,擱在課桌上的胳膊肘不會碰到,就連衣服也都不會刮上的,坐在靠牆位子的人要離開座位時,坐在人行道邊的人都會站起身來,退到過道里,讓同桌通行。
但那次因為突然起冷風暴,還是出現了例外。
那是冬天的一個下午,本來就陰冷,偏偏又來了冷風暴,呼嘯著的冷風颳得教室北窗噼噼啪啪的響,氣溫又驟然下降了七八度。
那是在一堂化學課上,課程內容與化學反應有關。
劉巧英依然聚精會神地聽著老師講課,一絲不苟地記著課堂筆記,韋仁富卻並不如平日的搖頭擺尾,東張西望了,而是差不多在不停地抖動著雙腿,時不時輕輕地跺跺腳,顯得頗有些坐立不安。
劉巧英知道,韋仁富這是被凍得受不了了。
大概是因為家境不好,都已經高二了的男生又都不再願意穿得破破爛爛的,也或許是“齉子本來就好單”,韋仁富一向就穿得比別人少,人家穿棉褲,韋仁富至多穿球褲,人家穿球褲,劉仁富才穿兩條單褲呢。
突然,韋仁富擺動的左腿越過了心照不宣的三八線,而且觸碰到了劉巧英的右腿。
劉巧英並沒有產生一種觸電的感覺,雖然有些不自在,卻還是立即原諒了韋仁富的無意之冒犯,只是不由自主地挪了挪右腿,略作避讓。
難道是劉巧英的不動聲色鼓勵了韋仁富?
韋仁富的左腿左右擺動的幅度更大了,又有幾次觸碰到了劉巧英的右腿,而且有時觸碰到了還停留一會兒。
劉巧英感覺到,韋仁富這分明是在進一步試探自己了。
但劉巧英還是知道,劉仁富這不是在表達對自己的好感,也不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更不是在挑逗她,不是在佔她的小便宜。
因為劉巧英越來越真切地感覺到了韋仁富左腿的冷冰冰,劉巧英感覺到韋仁富儘管在努力剋制自己,卻還是不停地顫抖。
劉巧英懂得了,韋仁富這是本能地在向她求助了。
劉巧英不能不有些心動了,可嫌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韋仁富實在是被凍得夠嗆的了,劉巧英真的有些於心不忍,而這於心不忍,還又不僅僅停留於同情憐憫之心。
劉巧英挪回了右腿,聽任韋仁富的左腿再次碰到,不再移開。
劉巧英還是不動聲色,但心跳有些加快,臉上也感覺到有些燙燙的,體溫似乎在提升。
韋仁富似乎也感覺到了劉巧英的刻意迎合,貼近的左腿終於不再左右擺動,不再移開,而且理所當然地靠上,貼緊。
有溫暖,真好。
劉巧英也不再有不自在的感覺。
劉巧英感覺到韋仁富的左腿在慢慢回暖,劉巧英感覺到韋仁富的身體不再顫抖。
心照不宣,劉巧英與韋仁富,他們相互配合,只為不讓講臺上的老師,不讓前後左右的同學,看出他們這裡有任何異常。
儘管他們這裡也的確沒有任何異常,但劉巧英還是慢慢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反而有些要打顫了,原來韋仁富也是可以安靜下來的,原來男生身體的觸碰並不都是令人作嘔的。
傳遞溫暖的感覺,真好。
這以後,劉巧英與韋仁富之間也就有了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只要是韋仁富冷得吃不開了,他們的左右腿就會併攏,劉巧英就會以自己本能的母性,傳遞給劉仁富自己的體溫,把劉仁富捂暖。
但也僅此而已,平常,他們還是井水不犯河水,始終,若無其事,又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