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柔嘉慣來的身體好,壯的跟個小牛犢一樣。

大雪天穿件單衣在雪地裡打滾都不會著涼的人,顧長策自然用不著擔心她。

倒是沈歡歡,她身子自小就弱。

因此沈醉歡還沒下馬車,他就順手拿了件之前帶的月白繡花小斗篷披在了她身上。

小斗篷瞬間擋住了從外頭灌進來的涼風。

沈醉歡回過頭,對他輕輕笑了一下。

顧長策手上動作一頓,心臟頓時便跳的慢了半拍。

反應過來之後,他唇角微彎,順其自然的便攬住了懷中女子的肩膀。

而另一邊,顧棠早就等不及了跳下馬車了。

蘭氏一見到她,就趕忙將她摟進了懷裡。

“乖乖、乖乖”的叫著。

她手掌攥著顧棠的小手不撒,儘管小姑娘的手熱乎乎的。

但她看著小姑娘身上穿的那件小夾襖,心疼的意思簡直要從眼睛裡流瀉出來了。

恨不得將自己身上披的那件鶴氅解下來,給小姑娘披上才好。

最後還是顧棠自己說了她不冷,蘭氏才作罷。

只是仍舊免不了口中埋怨幾句:“你父親也真是的,都不顧得給你添件衣服。”

顧棠一見此,連忙將臉蛋埋在蘭氏懷裡撒嬌,說:“祖母我好想你!”

“在雲中城的時候天天想你想的吃不下飯。”

蘭氏聞言,眉眼頓時就彎了起來,原本稍顯寡淡的長相都顯得有些紅光滿面了。

不過她雖說心中暢意,嘴上還是對一旁的顧老將軍打趣說:“看,咱們家柔嘉就知道哄我開心。”

她細細的手指寵溺的輕輕點了一下顧棠的眉心。

嗔道:"若真是捨不得祖母,又怎會一個人偷偷的跟你父親母親去了雲中城?不知道祖母有多擔心嗎?"

這話落下,顧棠乖巧的訕笑一下,道歉說:“是柔嘉做事太莽撞,讓祖母憂心了。”

這話說完,她好像突然才發現旁邊站著的男人一樣。

顧棠幾年才見他祖父一面,再加上顧老將軍形容沉肅威嚴,一雙鷹隼一樣的眼睛更是凜冽銳利。

她有些怕他。

因此只是怯生生的叫了聲:“祖父”便做罷了。

而此時的顧老將軍雖說有心跟他這個小孫女親近,現今卻有些顧不上她。

他一心只想見到顧長策和沈醉歡,看他們現今的關係是否如信上所寫的那樣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就算是沒那麼親密,只要不再針鋒相對也好啊。

他一雙蒼老粗糲的手掌隱藏在衣袖之下,緩緩收緊。

直到看到顧長策和沈醉歡從馬車上走下來。

看到沈醉歡唇角邊尚未收回的那抹笑意時才慢慢鬆開。

沈醉歡一見他們兩人都在門口處等著。

連忙叫了聲:“爹,娘。”

蘭氏點點頭,也是忙著走過去握著她的手,眼眶微紅的說:“回來就好,都平安回來就好。”

而一旁的顧興言也是難得有些哽咽的應了一聲。

他沒去看沈醉歡。

銳利的眼神直直的看向女子身後站著的身形高闊挺拔的男人。

幾年不見,顧長策已經完完全全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之前在雁門聽說他平定匈奴的訊息之後,他感到既欣慰又有些....隱隱的難受。

顧興言心想,若是他將一些狡詐手段用在沈家小姐那樣一個小姑娘身上的話,人家該如何是好?

這樣想著,他眸色也漸漸變深。

而顧長策見顧興言看過來,卻只是斂下眼眸,低聲叫了句:“父親。”

聞言,顧興言漠著臉點了點頭。

外頭風雪又起,冷氣無孔不入一般透過人的衣領和袖口只往衣裳裡頭鑽。

門口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蘭氏也顧念著她們一路奔波,沒有來得及好好休息。

便牽著沈醉歡和顧棠的手往院中走去。

而顧老將軍則趁他們說話的功夫不動聲色的慢了一步。

直到顧長策自覺的走到他旁邊來。

才垂下頭低聲對他吩咐了一句:“晚上來我書房一趟。”

顧長策應了句好。

蘭氏一路將沈醉歡和顧棠送到了寢居之中,又在寢居中說了會話才離開。

顧棠晚上不願意走,非要她娘抱著她睡。

於是,一直等到她們母女兩人都在榻上睡著。

顧長策才披了件大氅悄無聲息的出了門。

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月落中天了。

月亮淡色的冷光灑落下來。

將書房門前松枝上厚重的積雪映照的一清二楚。

他向來恣睢肆意一個人,現今走到父親書房門口的時候,腳步卻難得躊躇猶豫起來。

顧長策幼時最崇拜的人便是他父親。

他一心想著能夠成為一個像顧老將軍那樣清正剛直的人。

可他後來卻與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馳,做了一些讓老將軍失望的事情。

他成婚的前一晚,顧老將軍難得下了狠手的打他。

用鞭子抽他,將他身上打的鮮血直流。

但他咬死了不鬆口道歉,他那時候年少固執,根本不可能做到對沈醉歡放手。

但好歹顧老將軍最終還是給他留了兩分體面的,打的都是衣服能遮的住的地方。

他當年便是拖著那樣一副殘破身軀,和沈醉歡拜了堂成的親。

好在...好在沈歡歡是喜歡他的。

而現今,他有心修復和顧老將軍的關係,於是在門口處站了一會兒。

便伸手推門,徑直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