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下的溫軟在輕輕起伏。

在沈醉歡清淺的呼吸之中,顧長策只覺得自己的思緒都隨之變慢了起來。

面前的女子聲音婉轉嬌嫵,她故作可憐的問他:“......顧景安,我難受怎麼辦?”

他手上的動作一僵。

旋即便感到有一陣燒燎的感覺從指尖蔓延到心底。

女子紅唇微張,飽滿的唇上還留有一抹方才未乾的水色。

她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往他身上貼近。

兩人的衣袖浮動,如天上的流雲般相糾纏在一起。

顧長策呼吸都跟著放緩了起來。

他明知道現今不該做什麼的。

......沈歡歡不喜歡他。

可偏生的雙腳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樣無法挪動半分。

在昏黃燭光下,床幃曳動間,

交疊的喘息灼熱又撩人。

女子手指輕抬,形容豔麗的喜服袍袖自然垂下,露出小半截白玉堆雪似的手臂。

她意圖挑開他身前整肅的衣襟。

然而剛觸碰上的那一刻,顧長策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般,猛地向後退了一步。

沈醉歡黛眉微蹙,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顧長策抿抿唇:“.....我去叫郎中。”

沈醉歡:???

眼見面前的男人轉身就想跑,她心下一急。

抬手便拽住了男人的白玉封腰,湊上前去,方想說些什麼。

卻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沈醉歡喉間一梗,神思微頓。

顧長策轉過身去看她。

她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你受傷了?”

血腥味隔著層層疊疊的喜服都能擴散出來,想來傷的還不輕。

可怎會如此,在沈醉歡的記憶中,顧長策成婚之前的一個月裡應當是沒去領兵的。

那這傷又是怎麼回事?

她眉頭越皺越緊,再看眼前的男人。

只是輕描淡寫的錯開了她的視線,依舊故作鎮定的嘴硬說:“....沒受傷。”

沈醉歡可不信這鬼話。

夫妻六載,她哪能看不出他在撒謊。

可顧長策為何要撒謊呢,僅僅是不想讓自己擔心他嗎?

她問道:“上藥了沒有。”

顧長策:“...真的沒受傷。”

沈醉歡:“......”

這種情況下,她不欲和他再辯論。

索性直接扯著他的衣袖強硬的將他摁到了床上。

顧長策若是想反抗的話自然是輕而易舉,可是沈醉歡眼神不善。

而他又小心翼翼,顧慮頗多,是以手掌抬起又放下。

沈醉歡直接將他衣襟粗魯扯下,紅色喜服半散。

暴露出男人上半身被白色紗布緊緊纏裹著的身體,但即便是這樣,仍舊有大片的血跡從紗布上滲透出來。

她面色一凝,眸中的心疼之色幾乎要溢位來。

沈醉歡問他:“這叫沒受傷?”

顧長策被剝去外衣的一瞬間,就好像也被隨之被剝去了包裹在外面的那層堅硬外殼。

身上原本那股子故作囂張的氣焰瞬間便消失不見了。

沈醉歡又問:“怎麼傷的?”

他眸光微閃,只是如實道:“......和父親鬧了點矛盾。”

但究竟是什麼矛盾,他卻隻字不提。

沈醉歡見他這副樣子,隱隱約約也猜到了些許。

他身上的紗布約莫也該換了。

良久,沈醉歡才輕輕嘆了口氣。

轉身往月門那邊走過去。

顧長策余光中看到她火紅的衣襬在腳步走動晃間輕輕的晃。

沈醉歡徑直走到月門處的八寶格前,踮著腳尖從八寶格的上層取下一個紅漆木箱來。

然後從紅漆木箱中拿出了金瘡藥和白色紗布。

他神情微怔。

沈歡歡怎麼會知道哪裡放著藥物?

正想著,沈醉歡便拿著東西走過來了。

她隨手將東西放在了榻旁邊的案几上。

而後將頭上沉重的鳳冠摘了下來,這才微微彎下身子將顧長策身上纏裹的紗布輕輕揭開。

隨著猙獰血腥的鞭痕逐漸暴露在眼前,沈醉歡控制不住的咬了咬嘴唇。

而顧長策也對她這大膽的動作感到有些彆扭。

一想到自己上半身不著寸縷的暴露在沈醉歡面前。他耳垂處的那抹緋紅變得越發濃烈起來。

可見沈醉歡面色如常的模樣。

他情緒卻又慢慢沉寂了下去。

女子洗乾淨手,用溫涼的手指揩了點金瘡藥輕輕塗在他的傷處。

她生怕他感到疼一樣,一邊塗一邊輕聲詢問他的感受。

說一點也不疼定然是假的。

可顧長策此刻顧不上那一點點的疼痛。

折磨人的酥麻癢意正逐漸從女子指尖劃過的地方蔓延。

他沉肅著一張臉,欲蓋彌彰的整理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衣服下襬。

看到女子低頭給她上藥的專注神情時,顧長策感覺到一種強烈且莫名的難堪。

他一直都知道,沈歡歡是個很善良的女孩。

他明明對她做了這樣不堪的事情,可她還是顧念著少時的情意給他換藥.....

他強壓下心中骯髒的欲-念,嘴唇動了動,想對她說句"對不起"。

可又怕這句話說出口後,沈醉歡真的會順勢跟他提和離。

因而掙扎片刻。

顧長策只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垂下眼睫,眼神頗有些晦暗不明的問她:“.....你不難受了嗎?”

他即這樣問了,沈醉歡便猜到,他現今肯定是回過味來了。

但她絲毫沒有撒謊被戳穿的羞愧。

反倒雲淡風輕,像是沒事人一樣頭也不抬的承認說:“不難受了,我方才騙你的,酒里根本沒有被下藥。”

這話落下,顧長策微微有些訝異。

倒是沒想到她會直接承認。

他低垂著腦袋輕輕嗯了一聲,頓了頓,只說了一說:“......嗯。”

他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忍了又忍,沒忍住,又開口問她說:"那你...為何要騙我?"

他思來想去,沈歡歡表現出反常是從他用銜玉哥威脅她開始的。

.....這種猜測讓他有點難過。

原本以為沈醉歡接下來的話會可以讓自己從今夜的綺夢種脫離。

卻沒有想到這次沈醉歡沒有再掩飾什麼。

直接了當的抬起那張笑臉,笑盈盈的對他告白:“因為我喜歡你嘛。”

這話落下,顧長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今天沈醉歡所做出的一切行為都出乎他的預料。

他其實不太相信沈醉歡所說的這些話,若是真的喜歡他,又怎會兩年間一封信也不給他回。

怎麼會在得知要嫁給他時,那麼難過。

但他卻也並沒有反駁她,只是唇角微彎,說了句:“我也是。”

這話落下,沈醉歡手下的動作微頓。

黛眉微挑,沒想到這個年紀的顧長策會面對著她這樣直白的表達出愛意。

她忍不住的輕笑一聲。

顧長策有些尷尬,也沒想明白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正胡思亂想間,便聽到沈醉歡忽然說:“顧長策,我告訴你一件事情。”

一聽面前的女子張口,顧長策盡力柔下嗓音,道:“你說.”

沈醉歡不知道她會不會相信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她逐漸的感到自己身上的力氣在逐漸的流失。

靈魂以一種不可抗拒的速度在身體裡漸漸的抽離。

她依稀感到自己怕是要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了,若是現在不說便沒有機會再說了。

於是她定定神,道:“其實今晚的我是從六年後穿越過來的。”

“我很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以後我們還會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女兒。”

果不其然,這話落下,顧長策面上當即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他一本正經:“......沈歡歡,我今年十九,不是三歲。”

沈醉歡乾脆利落的將他身上的紗布纏好。

坐在他身旁,她感到手臂漸漸的無力,甚至沒有辦法抬起來了。

對這個身體的掌控力也變得越來越弱。

她俯過身子,神色如常得在顧長策唇角處輕輕貼了一下。

在男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儘量言簡意賅得解釋說:“你之前去雁門的時候,我給你寫了很多封信,但被我爹截住了,信沒寄出去,大婚的時候不開心呢是因為以為你和思瓊在一起了。”

這話落下,顧長策面色驟變。

因為他還未來得及帶沈歡歡去見過秦思瓊。

......難道她真的是穿越的?

但不等他問個明白,沈醉歡就沉沉睡了過去。睡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現在可能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夫君,第二天醒來後,別忘了將真相告訴十六歲的我。”

......別再錯過了。